王谢子弟
一点血就流得快一些,冷一点血就流得慢一些。眼睛见礼物放光,耳朵欢喜听美丽谎话,要得到一个人信任,有的是办法!”
律师走后,七爷不想想律师为什么同他那么要好,却认定律师是他的唯一的好朋友。且以为史湘云是个正在为他害相思病的多情女人,待他去仗义援救。他若肯作这件事,将来在历史上也一定留下一个佳话。只要有钱,做好人太容易了。
七爷等信,杭州挂号信居然来了。心里开了花,以为款项一定也来了。裁开一看,原来是大爷用老大哥资格,说了一片在外面作人要小心谨慎,莫接近不可靠朋友的空话,末了却说,听闻天津地产情形太复杂,恐所得不偿所失,他个人愿意放弃此后权利,也不担负这时义务,一切统由七爷办理,再不过问。
照道理说,大爷的表示放弃权利,对七爷大有好处,七爷应当高兴。可是却毁了他另外一个理想,他正指望到大爷分上出的那一笔钱,拿六百送史湘云填亏空,余下四百租小房子办家私和史湘云同居,祠产事有好朋友帮忙解决,就住在天津,一面教育史湘云,一面等待解决。无办法,他带了新人回家种菜!
七爷把那个空信扭成一卷,拍打着手心,自言自语说,“大爷也真是大爷,陷人到这地方为难!没有钱,能作什么事?
你放弃,早就得说个明白!把人送上滑油山,中途抽了梯子,好坏不管,不是作孽吗?“
茅大知道七爷的心事,就说,“七爷,杨半仙算卦真灵,他说有信就有信。他说有财,我猜想,家里钱一定不久会来的,你不用急!”
七爷说,“我自己倒不急,还有别人!”
茅大懂七爷说的“别人”指谁,心中好笑,把话牵引到源头上来,“七爷,你额角放光,一定要走运。”
“走运?楚霸王身困在乌江,英雄无用武之地,有什么运可走!大爷钱不来,我们只有去绑票,不然就得上吊!”
“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七爷你急是白急。怎不到乐园去散散心?戏也不看?今天中国有程砚秋的戏,都说是好戏。”
“我自己这台戏唱不了,还有心看戏?”
“大爷信上说什么?”
“……”
七爷不作声,从贴身衬衫口袋里取出了小钱夹子,点数他的存款,数完了忽然显出乐观的样子,取出一张十元头票子给茅大,要茅大去中国戏院定个二级包厢,定妥了送到二美里去。又吩咐茅大,“老茅,老婊子探你口气问起这里打官司的事情,别乱说,不要因为老婊子给了你一点点好处,就忘形不检点!”
茅大作成十分认真严肃的说,“七爷,放心!老茅不是混蛋,吃七爷的饭,反帮外人,狗彘不如。”
“好,你去吧,办好了就回来。不用废话了。”
茅大去后,七爷走到洗脸架边去,对镜子照照自己,因为律师朋友说的话,还在心里痒痒的。倒真又想起回去,为的是亲自回家,才可以弄两千块钱来,救一个风尘知己。又想收了这个,家里那一个倒难打发,只好不管。于是取出保险剃刀来刮胡子,好象嘴边东西一刮去,一切困难也同时解除了。
茅大回来时才知道戏票买不着,凑巧史湘云那娘也在买戏票。茅大告给她,她就说,七爷不用请客,晚上过来吃晚饭罢,炖得有白鱼。茅大把话传给七爷。七爷听过后莞尔而笑,顾彼说此,“好,我就到二美里去吃一顿白鱼。我一定去。”
当晚老婊子想留他在那里住下,七爷恐怕有电报来,所以不能住下,依然要回旅馆。事实上倒是三十块钱的开销,似乎与他目前经济情形不大相合,虽愿意住下也不能不打算一下。
史湘云因为七爷要回去,装作生气躺在床上不起身,两手蒙着脸,叫她娘,“娘,娘,你让他走吧,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