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
我是不是在这些时节,应当估计一下跳一次车呢?我显然什么也完了,我显然不必再活了。我当然这时可以记起另外一些事情来,就是什么人在失恋时服了些安眠药片自杀的事,到后人既没有死去,而就此使女人软化了,嫁给他了。我觉得这事滑稽得好笑。因为这些事在熟人中也发生过。我怎么样呢?我是不是也得把自己扮一个喜剧角色,鼻上涂了水粉,尽别人去讨论?不。我还是死了好一点。我的一切品德,一切荣誉,一切地位,都不是我注意的东西。我如今在爱情上是赌输了的一个人,我不能得到我所要的,我就一切完事了。
但我不应当死的。我不能因这件事,增加别人的负担。她不适宜于在这事上负任何责任。我爱她,因这件事死去,也是不行的。她不爱我就应得更好好的活下去,使她并不因此事负疚。我还有应当活下去的理由,是等待她到将来,会不会对我好一点。人都得用“将来”安慰“现在”,鼓励“现在”,人人皆使用这一项权利,为什么我不能照这样子作去?
在另外一时,不会没有一个机会,使我听到她说,“××,我要你”吗?在另外一个地方,我不是还可以说,“××,现在重新来考虑一下我们的事情吧。以前你十八岁,我二十六岁,人都太年青了,对事情打算得有些胡涂也有之。现在你二十六岁,我三十多了,是不是可以重新把那个问题拈来谈谈?”
我想象会有那么一天。我还想象我们的结果,不会同这一次相同。人事都是这样子,会变的,有许多人事都是如此。
但是,为什么我不能在一些生活上,挽救我这目前的失败?为什么我不可以努力使我们的关系,由一种疏远情形转成比较不同比较自然的情形?我是不是还可以努力处置自己,不到那个悬崖边去?
我爱她,见了她时我们还是只能说一阵空话。她喜欢读书,我就同她谈书;她注意功课,我就来谈功课是我们作人生活上要紧的东西;她有姊妹,我就问她姊妹的近况;她欢喜什么我说什么,我却不说我只是欢喜她。这样一来,她一定还给我一个机会,许可我第二次再见她一次。我为什么不再见她一次?我坐了三十点钟的火车,为什么不想多见这个人一面?
那个黑黑的脸,那个黑黑的眉毛,黑黑的眼睛,还有,那一双似乎比任何女人也还黑一点的手,不正是我倾心的东西吗?我们生命是那么短,我们的青春时节是那么容易失去,我能有多少机会看到一个人?我如今既然来了,她答应我一次,我为什么不打量三次?
一见她,我就说,“我是为了要看你三次,所以坐三十点钟火车,”也不什么可笑。我看看她对于她没有什么损失,并不增加她任何负担,也就十分明白的。我什么胡涂话也莫说,就只支持到,详详细细的望到她,望一点钟,我得到的,就已够偿我这一次精神物质两方面的损失而有余了。
“你就来吧,”好,为什么我不去?尽管人家象是十分勉强答应了这件事,很随便的答应,看来比什么人邀她打一次球还随便,倒是我那么一个人,坐了一天半的车子,只等候到这个命令!(他冷笑着,)是的,每天都会有人向她说:“××,天气很好,咱们课没有了,为什么不去打打球?”她自然,“好,我们去打球。”这句话同“你就来吧”完全一个调子。人家可以邀她打一点钟球,看她跑来跑去,为她献殷勤拾取远远的网球。人家还可以在这些方面显出他的一切好处,得到一切方便。到末了,人家还将说,“×,这里有帕子,你脸上的汗多咧。”我似乎就看到有那么一个人,把帕子递给过她。
她自然毫不拒绝这一件事。她还自然给一些机会,让人家向她使用不甚得体的恭维。自然的这些事都是确实而且每天会发生的。另外还有多少机会,给另一种人。她就只是那么待人诚实,毫不做作。她是那么无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