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
心的对待人,我却在任何事上,任何印象上,带着疑问的口气,总告她,我是等待到她说嫁我一件事。我为什么总只能作这种蠢不可言的胡涂打算?
我为什么?这样看来我不是一个傻子吗?
我为什么不在这时就回去了呢?
忽然这问题在心上扩张了,占了绝大势力。他想到,趁这时走了,对一切都好一点。因此起来按了一下铃子。茶役来了,无从开门,尽在外面摇动门扭,他赶忙走去开了门。
“帮我结结账,今天夜里我要离开这里。”
“就要走吗?”
“怎么不走,谁能留我?”
“好,我去开账来。”
茶役一面觉得这古怪客人说话也十分古怪,但见事多,依然什么不说,把眉毛一扬就出去了。他一面等候到看账单,一面望到那摆在桌上新买来的一对小泥人,怎么望到似乎很象一个熟人。想了半天,忽然想起那泥人的鼻子同耳朵,象××的鼻子同耳朵,就很猛鸷的把泥人拿在手上,看了一会,然后很沉重的放下,泥人的头就脱掉了。这时他似乎才记起这泥人的价值来,又忙把皮夹子里一张发票取出,看了一眼,就撕成碎纸,丢到地上。过一会茶役还不来,听到楼下大街上人力车胶皮轮子炸裂发出大声音,心想莫非是放枪声音?他想看看是谁开枪,就忙跑着到窗前去,开了那两扇窗门。
从窗前望到外边车马,他似乎很奇怪,为什么这里今天大街特别热闹人多,而且铺子里也象完全不同往日。他算算日子,又不是什么节日。他想到这时××地方也一定不同,北京也不同,汉口也不同,便在印象上重现许多地方的街道,记起许多铺子,许多警察,许多狗,许多屋子。那时一列电车正由南向北,从窗下过去。
……为什么上海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这些女人,从谁手上得来的钱,穿得那么整齐,收拾得那么合式?奇怪得很。
……我来数她一下,四个,七个,十一十三个,这是什么意思?
一阵无聊侵袭到全身,他觉得还是这时就到××那里去,看了她再走好一点。既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为什么又忽然而也不见,忙忙的赶回去?可是,这时节,她是不是在等候到?是不是高兴?是不是同谁在打球?
茶役来了,手上拿着那个账单儿,笑咪咪的走进来。懋力先生说,“我今天不走了,明天走。”把那个人即刻又赶出去了,自己就打量穿什么衣服合适一点。可是他一共就只有两件袍子,一件很新,一件又极旧。他想穿那件新的去,因为那衣服是很值钱同时也很合身的。把衣穿好,站到大柜边镜子前一照,看到镜中的自己,俨然同一个新郎一样,忽然又脱下了这衣服,换上另一件旧袍子了。
不一会,他就到了公共汽车站上了,望到街上许多人,望到街上许多车马,心上总有点不平,有点讨厌。一列电车从路心拖过去,发出极刺耳的声音,他忽然望到车上有个人,是一个熟人。他觉得手心全湿了。这就是××,毫无可疑的,从背影上他是认识她十分确实的。那时恰橇×把头侧过去,他望到她的脸。他就从马路沿追过去,想到前面停车处去叫她一声。那一列电车果然停到前面站上了,但他忽然又怕上去了。他想,我追上去干什么?我要她敷衍我一下,对我有什么好处?她若是来望我的,她应当在这站上下车,等她下了车我再叫她。她若不是来看我,那么一定是同别人去玩的。她明知道我在这里,远远的跑上千里路来看她,还不在乎此,我这时喊她一声,也只是更使她讨厌罢了。他又想:我这时应当就去××找她,明知她不在那里,找她一下,回头我就上车回青岛去,证明我为她跑那么远的路,特意去看她,她却不在家等我,只是她的过错。让她也稍稍感到疚心吧。
他又想:
但我为什么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