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
方去?”
“到马路上去。”
“买东西吗?”
“没有地方去,所以到马路上看别人买东西。”
“怎么说得这样消沉?”
女人想了一想,就说,“雷士先生,愿不愿意到我住处去玩玩?我妈妈见到你一定格外高兴!”
他摇头。
“既然没事,就到我家去过节。我家中又并无多人,只我妈同我。吃了饭,我要去戏院,若是先生高兴,就陪我妈到光明戏院看看我的戏。”
他仍然不作声。意思是答应了。
这时女人对花注了意,手指到一束茶花,问雷士先生好看不好看。他连说“很好很好”,其实这话是为预备答复邀他到她家过节而说的,话答得不大自然,女人看出他的无主神气,也笑了。但女人因为雷士说这花很好,本来不想要的也要花店中人包上一把了。后来又看了一束玫瑰,也包上了。女人把花看好就问雷士,“你平时看不看过这地方的戏。”
雷士先生摇头。
“也可以看看。这里戏院不象北京的,空气不十分坏,秩序也还好。先生是写小说的人,应当去看看!我们做戏的人有时是比到大学念书的人还讲规矩的,先生若知道多一点,可以写一本好故事!”
“我有时还想去学戏!我知道那是有趣味的。跑龙头套也行,将来真会去学的。”
“这是说笑话!先生去学戏他们书铺也不答应的。中国人全不答应的。”
“不要他们答应!我能够唱配角或打旗子喝道,同你们一 起生活,或者总比如今的生活有生气一点。”
“还是不要上台吧,上了台才知道没意思。我希望先生答应到我家去过节,晚上就去光明看我做戏,若是先生高兴,我能陪先生到后台去看那些女人化装,这里有许多是我朋友,有读过高级中学功课的女孩子!”
“好,就这样吧。”
女人见他答应了,显出很欢喜的样子,说,“今天真碰巧,好极了。母亲见到先生不知怎么样高兴!”
雷士见到这女人活泼天真的情形,想起去年在大阪丸上同这母女住一个官舱,因船还未开驶即失了火,当时勇敢救出这母女的事,不禁惘然如失。过去的事本来过去也就渐忘了,谁知一年以后无意中又在这大都市中遇到这个人。先时则这女子尚为一平常戏子,若非在船中相识,则在每日戏报的一小角上才能找出这女人的名字,然如今却成为上海地方红人,几乎无人不晓了。人事的升沉,正如天上的白云,全不是有意可以左右。即如今日的雷士,也就不是十年以前的雷士所想到,更不是一般人所想到。至于在他这时生活下,还感生活空虚渺无边际,则更不是其他人所知了。
他见到女人高兴,也不能不高兴了。女人说请他陪她到几个铺子里买一点东西,他想也应当买一点礼物送给这女人的母亲,就说自己也要买一点东西。女人把花放到包车上,要车夫先拖空车回去,就同雷士步行,沿马路走去。雷士小心谨慎的和这女人总保持到相当的距离。女人极聪明,即刻发觉了这事,且明白雷士先生是怕被熟人见到,同一女戏子走路不方便,就也小心先走一点。
“雷士先生,”女人说,因为说话就同他并了排。“你无事就常到这里马路上走走吗?”
“这是顶熟习的地方了,差不多每一家铺子若干步才能走过,我也记在心上的。”
“是在这里做小说吗?”
“哪里。做小说若是要到马路上看,找人物,那恐怕太难了。”
“那为什么不看看电影?”
“也间或看看,无聊时,就在这类事情上花点钱。”
“朋友?”
“这里同行倒不少,来往的却很少,近半年来全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