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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天见天日冯玥
来成为了这组画中的另一幅:背景是真实的张志新的家庭照片和生活照片,主体是戴着脚镣手铐、穿着囚服的她在落泪。

    “她不仅是一个英雄,也是母亲、妻子。我们是有意识地寻找这样的人之常情,但是被蹂躏摧残的内容。”

    并不是所有的细节和故事都适于入画,但是却无法让人忘记。

    被枪毙的前一个晚上,四月初,东北的天还很冷,犯人都还穿着棉衣棉裤。张志新提出要解手,看押她的犯人去请示管理员,得到的回答是:“让她尿裤子里。”

    “你想想,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出身音乐世家,参加过志愿军,读过大学,25岁入党,省委宣传部的干事,形象又是那么完美,这种事,对她而言,是怎样的羞辱。”

    因为事隔太久,在李斌的描述中,有些记忆只有形象,却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地点。他记得看见了张志新的囚服,号码很大,像一件男人的衣服,印象最深的是领子、前胸的一大片,全都是被血滢湿的痕迹。

    他们亲眼看见了张志新行刑前的一张照片。她跪在地上,五花大绑,面容扭曲,脖子上挂着一块“现行反革命犯张志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牌子。

    这张照片当时被李斌快速用炭笔素描下来,连环画作里表示这一情节的那幅,几乎是原样拷贝了这张照片。“只是,”李斌说,她的喉管当时已经被割断,她的脸扭曲得根本没了人形,“在画的时候做了些处理,不像照片那么惨烈。”

    在那里,他们三人还碰上了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的伍必端教授。伍教授告诉他们,他还看见了一张张志新行刑后的照片,子弹从后脑穿过一只眼睛射出,半张脸都碎了,更是惨不忍睹。

    在行刑前被割喉的犯人,张志新并不是第一个。曾经用过的办法是用铁丝勒住犯人的舌头和嘴巴,后来一位医生发明了割气管的方法,李斌印象中听管理员介绍过,张志新是第41个。

    “那时的感觉就是,如果不把这些画出来,如果不把我们自己胸里的这口气喘出来,恐怕我们自己就要被憋死了。”李斌说。

    两天后,在回哈尔滨的火车上,他们就开始讨论要如何安排和表现画面了。

    之所以决定采用历史照片和画相结合的方式,主要是考虑到这次题材的现实性。虽然之前的和也有很强的现实色彩,但毕竟是根据小说改编而来。张志新则完全不一样,从人物形象到具体内容,都是百分百的真实。照片更能强调真实感。这种有点类似西方波普艺术中拼贴的方式,在那个年代的中国,在没有电脑和多媒体技术的时候,还是非常新鲜稀奇的想法。

    “这个稀奇可真是差点要了我们的命!”现在想起来,李斌还是叫苦不迭。

    “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资料照片的搜集不是难事,作为画家,对图片的关注本来就是他们的职业习惯,而且当时“文革”结束不久,报刊上来源也很多。麻烦的是制作过程。他们必须把选中的照片拼贴之后翻拍,在暗房制作好照片后贴在三合板上,再在照片背景上用水粉画出主体形象。

    暗房里又闷又潮,每一张底片都要经过好几道曝光,有的人头只有一点大,很难把握。照片里不同人物和元素的位置、明暗,经常要做好多遍才合适。有时候做一半又觉得照片不好,再重找、重换。好容易照片部分做好了,画的时候稍有差池,就又要整个重来。

    截稿的日子那么紧,那些天里他们几乎是连轴转,晚上做暗房部分,白天画。“简直困死了。但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斌说,那时支撑他们的力量,就是想,和张志新的遭遇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

    当刘宇廉、李斌、陈宜民在哈尔滨日以继夜地赶做《张志新》时,北京《连环画报》编辑部风波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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