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河山终古是天涯
免要沉痛的指出,党祸之祸所造成的最直接的负面影响是善类与菁英为之一空,国家社会失去了大批有才德有理想的人,更失去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元气大伤,很快的就走向了灭亡的道路;明末的东林运动亦然。
毕竟,历史是人类整体的发展过程,而非少数个人的单一活动;党锢中人固然都是一时名士,东林诸人也个个都是学德兼备的学者,每一个个人都是优秀的,他们所追求和所坚持的理想也都是崇高的,但是结果却失败了;究其原因,外在的时代因素固然重要,这群知识份子内心的意识型态更值得探讨。
知识份子大都具有强烈的“完美主义”的倾向,内心所追寻的理想世界是完美得毫无瑕疵的;对人的要求也一样——尤其是对政治人物的衡量标准,不但要求在才能上完美,还要求要在学问、品德上达到零缺点——这个理想就势必要和现实发生严重的冲突了;这世上,有谁是完美的呢?
更何况,道德理想并不等于政治理想,政治理想也不等于现实政治——一旦将三者的要求重叠,悲剧的发生就是必然的了。
诚然,明朝的政治环境自张居正逝后已经腐败到了极致,东林的所大声疾呼的道德要求展现了知识份子的良心;但是,就政治而论,实际上的作为是远胜过口号的,而在这一点上来说,东林是相当失败的——即以他们对政治人物的道德要求来说,获得他们大力支持而企图推举入阁的李三才在廉洁方面就是很有问题的;况且,他们在野的时候固然大力评议朝政,但等他们中的多人纷纷官居要职的时候,却依然拿不出一套具体的措施来改善朝政;执政期间,他们最大的作为即是在排除被他们目为“小人”的政敌;而他们衡量人的标准是绝对的、严格的二分法,非善即恶,非君子即小人,只要是人品上稍为出现被他们目为瑕疵的人,就立刻被目为小人;其实,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衡量人的标准呢?原本只是小奸小恶的魏忠贤在政治的大环境中逐渐演变成大奸大恶的魏忠贤,是不是还包含着许多值得探讨、深思的问题呢?
展读史书,我常从多方面、多角度、多层面的基点来思考;历史的本身就是一个广阔的视野,在研究一个朝代兴亡的过程中往往引发出许许多多的启示,从人性到政治,从精神领域到现实环境,广阔的思考空间中有着无穷尽的待挖掘的宝藏。
然而,我也不免时常的自内心深处发出声声的感慨以及悲叹;历史研究的终极目标在于监往知来,但是,历史上的许多悲剧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人们在读史之际,究竟能得到几分“监往”的省思呢?从东汉迄明,几乎每一个朝代都有党争和内斗的史事发生,“党锢之祸”的殷监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作用,同样的,东林运动亦然。
修复后的东林书院的遗迹至今犹在,屋瓦和石阶上的点点青苔是岁月的痕迹,书院里的陈设和苍翠的林木,悠悠的度过了几百年的时光;而历史却是无情的,它所作的是一个客观的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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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