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荣枯旺衰
项庆典要用的银两,以顺利的把事情应付过去,已“修链成精”的他自有一套适应眼前的政治环境的想法。
他想着:“幸好万岁爷病了,事情可容易办得多了!”
要是万历皇帝没病,要亲自主持庆典,那么,典礼就不能寒酸,花费就不能省俭——甚至,要是册立的皇太子是万历皇帝所宠爱的常洵,那么,婚费就不得了了——这些原本是“遗憾”的事,临到头来竟然成了件可以庆幸的事——而这一切都有助于他牢牢的把住首辅的宝座!
他的心中其实是窃喜——即便是在宫中发生了紧急的事故,他在深夜被万历皇帝单独召见的时刻。
那是在二月间,皇太子常洛的俭约的婚礼过后——二月十三日,常洛迎娶郭氏为皇太子妃;二月十六日,依礼,常洛登文华门,接受百官的祝贺;这几天连下来,都是一片欢欣的气氛;尽管一应的经费再三的缩减,使得典礼无法办出原本该有的皇家气象来,但是,与会的人们心中却确确实实的充满了喜悦与欢腾;尤其是一些多年来为常洛的册立争取过的人,心中更多了一份在寻常庆典中所没有的感动与激动,不少人高兴得颤抖、落泪,在飞着薄雪、料峭的春寒中,全身因热血沸腾而沁出了汗珠。
身为内阁首辅的他,处在这样特异的气氛中,当然又比别人的情绪多上几分波动,表面上他压制下来了,维持了个平和的外貌,实质上却劳累得不堪负荷;尤其是连着几天下来,天天悬着一颗心,情绪异常更不得好睡;他又非青壮之年,精神体力两皆不济,好不容易挨到这一天终了,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之后,退出宫门,登车回府,便连晚餐都不用就进房歇息了。
大典已毕,终于可以安然入睡;却不料,他的两眼刚刚阖上,一道急促的奔蹄已经从皇宫出发,马上骑着神色仓皇的太监,由一队锦衣卫士护持着,挥鞭急赶,冲入北京城的街道中。
马蹄声划破原本静谧祥和的春夜——
然后,人马分组前进,穿梭在不同的巷弄中,去敲开几户不同人家的门。
沈府的大门是第一个被敲开的对象。
然而,累极而睡的沈一贯却既非被马蹄声,也非被这敲门声吵醒——他的宅第极为广大,街道上的马蹄声再大,太监的敲门声再响,也传不到他位在厅堂之后的卧房——真正吵醒他的是慌慌张张的快步奔跑,迳自推门而入,到他床前隔帐喊他的管家。
“老爷,快醒醒——万岁爷传旨急宣!”
重复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把他叫醒了,但是,惺忪间,他不明所以,而且还带着几分被吵醒的不悦,哑着嗓子问:“什么事?”
管家告诉他:“宫里派了公公来,说,万岁爷宣召,要老爷立刻进宫见驾!”
“什么!”
他登时又是一声——但是,这一声却非疑问,而是惊怖;发出之后,自己的心口也就扑扑扑的剧跳不已,喘着气问:“什么时候了?”
这才是真的问话,管家当然省得,立刻回答他说:“亥时一刻。”
他没再说什么,只沉着声吩咐:“去跟公公们说一声,本阁即刻进宫见驾!”
说着便起身,僮仆、ㄚ鬟们早已在床下等着,一起上来侍候他梳洗、穿上官服——他剧烈猛跳的心口一路思忖着:“万岁爷深夜急召,必然不是寻常小事——”
万历皇帝根本就不是勤政之君,朗朗晴日尚且不朝了,在夜间召见大臣更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因此,他越发的断定:“一定是非常重大、非常紧急——”
而且,他更没法子拉住自己的思绪不往一个方向狂奔:“龙体欠安已久,难道——”
这么一想,一颗心也就跳得更快,思路也更复杂、更凌乱;及至登上了马车以后,更因为身体在车上一阵颠簸,心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