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病
“什么时候,再到北京去走一趟?”
这句话从心中涌起,但是,话到舌尖,竟被他自己生生的打住了,咽了回去,整个的取消了;因此,面对着已经被自己派人去叫到跟前来的舒尔哈齐,努尔哈赤忽然没有话讲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了几句遮掩、敷衍的话来说——他向舒尔哈齐说:“这几天雪大,你多留点心,看看猎户们捕的熊、捉的貂跟往年比起来怎么样?价钱好不好?好的话多换买铜铁——”
而舒尔哈齐却料不到被他巴巴的找了来,谈的竟是这么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心里当然没好气,只是忍了下来,没发作,却也不想显得太“柔顺”,因此用了个“取其中”的态度,淡漠的说了声:“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努尔哈赤当然也不会出声留他,冷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自己也有点悻悻然的,鼓了鼓嘴,发出一声含含糊糊的自言自语:“你这个样子,我更不能信任你,把要紧的事交给你去办了——”
以往,到北京朝贡的事,他大都是亲自前往,自己忙得走不开,或者有意拉拔舒尔哈齐时,便让舒尔哈齐去办,而今,他决定要改变了——
倒不是要取消北京之行,更非得悉了万历皇帝病重的讯息——他所改变主意的是:以后,这件事不派给舒尔哈齐去做了。
那是因为一种无以名之,但却已经蕴积了许久的感受梗在心中:他觉得,舒尔哈齐越来越不对劲,而且已经严重到令他不能不冷静的面对、正视,并且想出改善或者解决的法子了。
问题已经存在了好些年了,但在多年前,他感受到的常只是一瞬间的异常,无法仔细捉模,也不具体——那时,他只是觉得舒尔哈齐有时会与他意见相左而已;他的心中当然也会升起不快,但总因为是亲弟弟,没有预存了计较之心,不快之感总是很快的被他丢弃,更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随着时间的累积,他的不快之感越积越多,而舒尔哈齐的表现也越来越激烈了。
有时,舒尔哈齐像是心存抗拒之意,不认真执行他所交付的命令;有时,舒尔哈齐的作为故意与他的意思相违;更严重的是,舒尔哈齐甚至暗自在扯他的后腿——
就在他的“四旗军旅”的演习过后,他很明确的查知了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四旗人马的编列中也包合了舒尔哈齐的人马,而又没有特别赋予舒尔哈齐与他平行的指挥权而引起了舒尔哈齐的不快——嘴巴上没有讲出来,但是,实际上的行为已经产生了。
演习过后,舒尔哈齐暗自召集了自己的部属,要他们一起对天盟誓,永远效忠自己。
他当然很快的就得知了这个讯息,刹时间一个冷笑冲出口:“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询问,而是责问:但是,他却没有叫舒尔哈齐来当面提出,也没有继续上升着心中的怒气。
甚至,此后他绝口不提;在舒尔哈齐面前,更索性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似的,不动声色,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只在内心中上下起伏,求索、思考——
当然不是没为这件事生气,也不是很快的气就消了,忘了,而是被他冷静而理智的强压下了愤色与怒气,从而进入审慎的省思中。
他开始仔细的回想多年来舒尔哈齐所带给他的“不对劲”的感觉,任何一个再小、再不具体的细节都不放过——因为是亲弟弟,这件事就不方便找了额亦都、安费扬古,或者任何一个人来商量,只有独自反覆思考,把事情想个清楚之后作出判断。
苦恼了好些天,他的思考渐渐的有了结论——再过几天后,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明确而清晰的对他自己说:“是亲弟弟,不好办——但是,总要防他!”
于是,他在心中向自己宣布:“舒尔哈齐的心中已经不对劲了,以后,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