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病
在喊冷,为他将两只铜火盆移到龙床前,又为他盖上了好几床被子;他还是喊着:“好冷——好冷——”
守在龙床边的几个太监都已经被铜火盆里的熊熊旺火烤出了一额头的汗珠,但是,他像是被阻隔了似的,根本感受不到火的热气。
也有几个老成的太监悄悄的压低了嗓子向太医询问着说:“可是‘打摆子’?”
太医连把了三次脉,结论还是摇头。
更有人把声音压得更低:“可是中了邪?”
这个问却没有人敢回答了。
四下里又重新回归静默,而在静默中,万历皇帝的呢喃喊冷声又更明显了些,那断断续续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实在无计可施了——
守在启祥宫的身分最高的人数司礼监掌印太监田义,他自始就紧皱着眉头,直着两眼注视着万历皇帝,看得心头发急了,下意识的重复一遍的逼问太医:“到底是什么病?果真诊不出来吗?”
这话其实已经说过百遍了——轮值的太医哭丧着脸,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僵着一张脸和两只手,双腿则不住的轻颤。
反倒是田义回过神来了,自己叹出一口气来,朝着太医说:“唉!要是过了今夜还是这样,便只有禀报皇太后来定夺了!”
可是,这个话太医也不敢接腔,只有傻愣愣的看着田义,颤抖更没有停止。
田义看他一眼,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怜悯——万历皇帝得了这么一场无名的病,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司员们,不但辛苦备尝,甚且还活在极度的恐惧中,每天提心吊胆的为万历皇帝诊治;诊查不出病因,更是人人自危。
“谁知道哪一天,脑袋就要搬家了!”
历来,因为治不好皇帝的病而被处死的太医,早已多得数不清——
田义感慨万千的想着:“都是些无辜的人!”
有些事是怪不得太医的,就如这一次——他自己便亲身的经历着万历皇帝得病的始末,原先,万历皇帝只是变得闷,变得懒,像是累着了;都只道是累着了,谁知道竟会一病不起呢?
更何况,万历皇帝自己也感觉不出,究竟是身体的哪个部位不舒服——
他忍不住让思绪走岔了几步:“难道,真是中了邪?”
这磨一想,心口就怦怦乱跳,只好又连忙想个可以引开的话告诉自己:“不会!不会!刚册了皇太子妃,宫里都是喜气,便真有什么煞神也给冲跑了!”
但是,又不能不面对现实:“前几天,虽说是病了,终日昏睡着,可是还不糊涂——怎么到今天,满口的喊起冷来,一整天都没有醒来过——”
他只能暗自提醒自己,兹事体大,自己这么一个太监,是负不起责任的,王皇后和郑贵妃都病了,万历皇帝的这种情况只有禀报慈圣皇太后来作主——他本是个忠厚人,这么一想,自己竟心酸了起来。
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他再集中视线去看万历皇帝,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关照太医:“或者,再让万岁爷服剂安神药?”
这已经是老法子了,让万历皇帝好好入睡——能做的只有这些——他想,也许,万历皇帝熟睡之后就不会再满口喊冷!
“只有这个办法可试了!”
他愀然叹息,连连的摇着头,指挥了下面的人煎了药来,看着一名太监试了一口,然后上去两个太监,就着龙床上扶起了万历皇帝,用小银匙一口一口的将药喂进万历皇帝的口里。
万历皇帝人在昏迷中,药喂进去却有一半流了出来,太监们忙不迭的用手绢擦,免得沿着脖子流进身体里面去,样子很是狼狈,看得他又是心酸,又是喃声的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