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戏言
户部尚书陈蕖的心意开始有了点改变,他向与他一样已经萌生了辞官之念的兵部尚书田乐说:“如若果真罢废了矿税及各处织造、烧造,则我大明朝尚有可为!”
田乐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眼睛再三的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出了口:“这个说法,是否可信?”
陈蕖含笑道:“‘上谕’已发,哪里还会有假呢?内阁奉旨办事,据上谕草诏,不久就要昭示天下了!”
两人都是一起连夜进宫,跟着沈一贯到了仁德门的,对事情的整个过程知道得并不少,只差在并没有亲眼看见万历皇帝的上谕而已——而对这一点,陈蕖倒是满怀信心:“沈阁老总不至于杜撰‘上谕’的内容吧?更何况,万岁爷口传上谕时,皇太后、皇太子都在场的!”
这么一说,田乐就释怀了,心中和陈蕖一样,开始有了打消辞官的意思——他向陈蕖说:“那么,就等几日吧!”
“大不讳”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意思却很明显了;再过几日,如果新君登基的时候,确实罢废了矿税,那么,他便愿意留下来,继续在朝为官。
两人又有了共识。于是,两人又去约了也相同原本打算辞官返乡的工部尚书杨一魁——
大明朝中似乎出现了一线曙光,一道希望;已经做不下去的官得到了新的动力,纷纷引颈企盼,等待改革与改善的契机到来。
内阁很快的把万历皇帝的遗诏拟好了,一切都准备停当,只等时间一到就向全天下宣示。
美好的未来,光明的远景,似乎已经在望;遗绍的内容还无需等到正式公布就已经悄悄的在文武百官中间私下流传,不到半天就已经人尽皆知——人们即使必须强迫自己在脸上扮出为万历皇帝的病危而有的哀戚的神色,眼角眉梢却掩不住内心所流露出来的喜悦——尽管还需等待,但那是指日可期的!
人们开始想像着新朝的政治改革,然后便是政治改革后的种种美好的情况——乐观一点的人甚至已经在遥想着:“大明朝失去已久的大平盛世,将要回来了——新君即位之后,立刻就是太平盛世。”
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的人们并没有去设想现在的皇太子常洛即位以后是否能够承担政治改革的重责大任,而除了常洛的少数几名师保以外,鲜有人知道,常洛的先天资质不佳,后天受的教育太少;他反应迟钝、记忆力差,读书少,更无思考力可言,一旦即位为君,如何料理国事呢?
根本没有人去想——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的人已全然的失去了理智,内心中最大的雀跃来源既是遗诏中的“罢矿税”,也就很自然而然的把“罢矿税”当做了万灵丹,以为只要矿税一罢,大明朝立刻起死回生。
没有人考虑到整体的、全面性的问题——大明朝眼下的千疮百孔,并不是单单只由矿税这一件事所引起的,而是诸多复杂的因素所形成的。
没有人去想——
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事情会发生了变化;每一个人心中的新希望竟成为昙花一现,很快的就凋谢了,枯萎了,幻灭了。
现实的情况永远比想像来得坏。
而这一桩,竟比想像还要坏上十倍、百倍、千倍。
那一天,一阵整齐而迅速的脚步声从皇宫里直接传向内阁。
二十名太监一起举步——
沈一贯在这二十名太监到达前得到了通报,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太监快步而来,难道是——万岁爷驾崩了?来报丧的?”
这么一想,心口便登时一阵狂跳,全身发热,整张脸都不自觉的给挣了个通红。
等待中的日子终于到了——
于是,他起身离座,正了正衣冠。
即便再三的克制,脸上还是涌上了几分笑意,他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