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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面坐進汽車,一面若無其事地回答:

    “我爸爸。”

    我才不信這樣的鬼話。

    “你管你爸爸叫菲爾?”

    “那是他的名字。你是怎樣稱呼你爸爸的?”

    詹尼曾經告訴我。她是她父親撫養長大的,她父親干的大概是面包師之類的行當,在羅德艾蘭州的克蘭斯頓。詹尼還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死于車禍。這些都是她在解釋為什么她沒有駕駛執照時告訴我的。她父親在其他任何方面都是“一個大好人”(她的原話),可就是迷信得要命,說什么也不讓他的獨生女儿開車。這一點在詹尼念中學的最后几年确實曾造成不便,因為當時她跟遠在普羅維登斯1的一個人學鋼琴。不過,那几年她利用乘長途汽車的時間,居然把普魯斯特2的作品全讀完了。

    1羅德艾蘭州首府。

    2馬塞爾·普魯斯特(1871—1922),法國小說家,代表作為反映法國貴族沙龍生活、描寫主人公潛意識活動的長篇小說《追憶似水年華》,有七卷之多。

    “你是怎樣稱呼你爸爸的?”她重复了一遍。

    我想得走了神,因而沒有听清她的問題。

    “我的什么?”

    “你提到令尊大人的時候使用什么名稱?”

    我答以我一直很想使用的那個名稱。

    “王八蛋。”

    “當他的面?”詹尼問。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

    “他戴著面具?”

    “也可以這么說。石頭面具。地地道道的石頭面具。”

    “你算了吧——他一定自豪得不得了呢。你是哈佛的体育明星嘛。”

    我看了看詹尼,心想:她畢竟不知底細。

    “當年他也是,詹尼。”

    “名气比全艾維聯隊的邊鋒還大?”

    詹尼這樣欣賞我在運動場上的知名度,我是再高興也沒有了。遺憾的是,把我父親的情況告訴了她,我自己就勢必得相形見絀了。

    “他參加過一九二八年奧運會的單人雙槳賽艇比賽。”

    “天哪,”詹尼說,“他得了冠軍沒有?”

    “沒有,”我答道。她當時大概也看得出來:我父親在決賽中只取得第六名,倒反而使我心情舒暢了些。

    接著出現片刻冷場。這下詹尼也許該明白了:身為奧利弗·巴雷特第四,不僅僅意味著必須忍受哈佛園里那座灰色的石頭建筑物,另外還意味著一种壓力,迫使你非具有一副強健的体魄不可。我是說,前人在体育運動方面的建樹,就像一片陰云籠罩在你——應該說我——的頭上。

    “可他究竟干了些什么,你要罵他王八蛋?”詹尼問。

    “強我所難,”我答道。

    “你說什么?”

    “強我所難,”我重复了一遍。

    她的眼睛睜得像碟子那么大。“你的意思是不是指亂倫什么的?”她問。

    “你們有家丑就別抖給我听了,詹,我自己的就已經夠我受了。”

    “那你的意思是指什么,奧利弗?”詹尼問。“他究竟強迫你做什么了?”

    “做‘應該做的事’,”我說。

    “做‘應該做的事’又有什么不應該的?”她大概覺得這种听來似乎自相矛盾的情況怪有趣的,所以繼續追問。

    我告訴她,我不喜歡家里人按照巴雷特家的傳統來規划我的前程——這一點她其實應當清楚,她明明看到過我不得不在姓名后面添上“第四”二字時的那副抬不起頭來的樣子。再說,我也不愿意每學期總得拿多少學分交賬。

    “就是,”詹尼的話明明白白是在挖苦我,“怪不得我看你考試得A也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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