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來轉去至少有五六回。盡管我一聲不響,但我知道我的眼神是那樣緊張,臉色是那樣嚇人,那個鬼地方整個都被我惊動了。還管它呢!
可是詹尼不在那里。
我把哈克尼斯公共食堂的休息室、小吃部全部搜遍。然后又以全力沖刺的速度跑到拉德克利夫學院的阿加西斯堂,四下都找遍。也沒有。我到處奔走,恨不得兩條腿能赶上我心跳的頻率。
佩因堂?(可詛咒的名字1,簡直是諷刺!)樓下是練琴室。我了解詹尼。她生气時常常蹦蹦地猛敲那該死的琴鍵。可不是嗎?但是,在她嚇得要死的時候又會怎樣呢?
1“佩因”(Paine)与英語“痛苦”(pain)同音。
長廊兩旁部是練琴室,走過這地方真能叫人發瘋。莫扎特和巴爾托克、巴赫和勃拉姆斯的樂曲從各個琴室的門里漏出來,混成一片莫名其妙的鬼哭狼嚎。
詹尼,一定在這里!
從一間琴室里傳來狠命彈奏(是因為生气吧?)肖邦一首前奏曲的聲音。我不由自主地在門口站住,猶豫了一會儿。那曲子彈得很糟糕:老是停下又開始,開始又停下,錯誤百出。在一次停頓時,我听到一個姑娘的聲音在嘀咕:“扯淡!”這一定是詹尼。我把門撞開。
一個拉德克利夫女學生在彈鋼琴。她抬起頭來。原來是個怪難看的闊肩膀嬉皮士,她見我闖進去顯得很惱火。
“喂,你搞啥名堂?”她問。
“沒啥,沒啥,”我說著重又把門關上。
我到哈佛廣場上碰碰運气。潘普洛納自助餐廳,湯美拱廊,甚至連海斯·比克館——很多搞藝術的經常上那儿去——處處都找遍了。連她的影子也沒有。
詹尼到哪儿去了呢?
這時地鐵已經沒車了,但剛才如果詹尼离家直奔哈佛廣場的話,她赶得上去波士頓的地鐵,到那里能坐長途汽車去克蘭斯頓。
我把一枚兩角五分和兩枚一角的硬幣塞進投幣口時,已經快午夜一點鐘了。我在哈佛廣場售貨亭旁的一個公用電話間里挂長途電話。
“喂,是菲爾嗎?”
“呃……”他睡意很濃地說。“誰啊?”
“是我——奧利弗。”
“奧利弗!”听得出他吃了一惊。“詹尼出事了嗎?”他緊接著問。既然他問我,這不就表明詹尼不在他那里?
“哦,沒有的事,菲爾,沒有的事。”
“謝天謝地。你好嗎,奧利弗?”
确信女儿無恙以后,他立刻恢复了那种隨和的語調,仿佛根本沒有從酣睡中被叫醒這么回事。
“很好,菲爾。好得很。我好得很。我問你,菲爾,詹尼跟你最近有聯系嗎?”
“不多,這鬼丫頭,”他回答的語气平靜得出奇。
“你說什么,菲爾?”
“媽的,這鬼丫頭應該多跟我通通電話才對。你也知道,我又不是外人。”
一個人如果可能同時既放心又惊慌,那么我當時的感覺就是這樣。
“她在你身邊嗎?”他問我。
“嗯?”
“叫詹尼听電話;我要沖她罵几句。”
“不行啊,菲爾。”
“哦,她睡了?既然在睡覺,就別惊動她了。”
“噢,”我說。
“喂,小子,你听著,”他說。
“什么事?”
“克蘭斯頓難道就那么遠,你們星期天下午都不能來?嗯?要不,我上你們那儿去也行,奧利弗。”
“哦,不,菲爾。我們來。”
“几時?”
“找個星期天。”
“‘找個’?不要對我耍這种花槍。孝順的娃儿從來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