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一代的皇帝都奉行的接受再教育的功课;他清楚的记得开国的太祖高皇帝直到七十岁仍然勤于出席经筵,荒诞如武宗皇帝也从未下令停止——他也记得自己自六岁启蒙以后所读过的每一本圣贤书、每一册青史,他背得出每本书上所阐述的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也记得历史上每一位名臣贤相的事迹;也更清楚的看到了眼前自己所站立的十字路口!
“多少昏君的亡国,都始于荒怠政事……”
左思右想之后,他忍不住从心中的最幽微处,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接着又是一番挣扎:“停了早朝和经筵——这是开国以来所没有的事啊!”
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人,以往的为人处世无论再怎么“乡愿”,遇到了这么重大的事情,还是免不了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想着自己的名节,也想着万历皇帝停止早朝、经筵、日讲之后,所可能带来的一切影响,想得他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他觉得自己即使无法改变万历皇帝停止早朝、经筵的心意,也不能帮他办理这件事,而应该立刻辞去现在的职务,告老还乡,以保全自己的名节。
可是,心念一转,他立刻又估算起现实的得失——辞去现任的首辅职务,告老还乡,他将立刻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地位、权力以及收入;首辅的官俸虽然按照本朝的制度支领,并不是个大数目,但是,因为居首辅之位而掌握的实权,却使得来自全国各个私下的管道、门路的“孝敬”高达官俸的百倍、千倍以上,光是辽东的李成梁,每年少说也送上个价值五、六万两银子以上的礼来——一旦辞职还乡,这些收入将全部化为乌有!
更何况,“违逆帝心”的下场是悲惨得祸遗子孙的——故太师张居正的例子清楚的摆在眼前——想到这里,申时行身不由己的立时就打了个寒颤,花白的头颅再也无法安枕,于是,他索性披衣而起,挑灯而坐。
天亮前,他摇头晃脑的吟成了一首诗……
王师未奏康居捷,农扈谁占大有年?衮职自惭无寸补,惟应投老赋归田!
自己反覆的吟哦了几遍,感觉上还算满意,尤其是诗句中所流露出来的强烈的“告老还乡”的意愿,让他充分的表现了人品中的高风亮节,抒发了身为本朝的读书人、内阁首辅的心中的无奈与悲哀,也使得他心中的挣扎与痛苦得到了发散——诗吟成以后,他心中的挣扎与痛苦也就消失了。
他打算把这首诗寄给朋友们看,以向朋友们表态,也给将来的历史留下一些证据,证明自己在为万历皇帝办理停止早朝等事时,是处于无可奈何之下的,自己之成为“千古罪人”更是不得已的。
接下来,他当然就是以首辅的身分,执行万历皇帝所交代下来的命令……
当然,申时行的这种种复杂的心态,万历皇帝一来根本不知道,二来连想都想不到——年纪还不到申时行一半的他,心思还处在单纯、一致的状态,体会不到人心的幽深与复杂,也没有思考过因为自己的任性所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只想纯然的活着,快乐的享受着生活。
生活中最快乐的事又莫过于郑德妃怀了孕——虽然怀孕后的郑德妃侍寝不便,也必须停止诸如饮酒之类的游乐活动,但是在生活的品味、艺术的欣赏各方面,仍然足以提供他多方面的满足;再加上两个人共同的、热切的期待着孩子的出生,使他在心理上的满足更增加了一倍,停止了早朝和经筵,他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来享受这一切美好的感觉。
因此,几天后,他又给申时行出了一个难题:“朕要进封德妃为贵妃……”
郑德妃的“升级”原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但是申时行却着实为难的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料理妥当;原来,“德妃”的地位与皇长子的生母“恭妃”同属“妃”级,郑德妃才怀了孕,还未生产即升级为“贵妃”,而恭妃已生皇长子,却没有进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