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诤谏
一样在朝为官,申用懋对于发生在朝廷里的大小诸事都很清楚,也很快的弄清楚了大家的来意;在官场周旋得还不算很久,历练、年龄还没有到达“乡愿”程度的他,十分赞成大家的意见,认为万历皇帝的行为实在已经该“劝谏”了;但是,他并不赞成冒着被万历皇帝处死的危险犯颜直谏——他提出了折衷的办法,认为应该采用书面劝谏的办法,既可以完成劝谏的目的,也不至于直接面对万历皇帝,避免了发生冲突的可能;而且,大家也可以接二连三的轮流上书,以造成声势;他自己则愿意负责去说服父亲,在上给万历皇帝的奏疏中领衔具名……
就这样,申时行近乎于“被迫”的给万历皇帝上了奏摺,希望万历皇帝早日册立皇长子常洛为皇太子,并且早日恢复早朝、经筵、日讲,也希望他早日加封王恭妃为皇贵妃;接着,同样内容的奏摺,每天都有好几封被送进宫廷里去,大臣们车轮战似的轮番上阵,企图以文字上的疲劳轰炸来改变万历皇帝的心意和行为。
然而,申时行的心中却比谁都明白,这一切的努力都将是徒劳无功的,万历皇帝的心意和行为是不会因为大臣们的劝谏而改变的;劝谏的奏摺即使写上十万、百万封,都无法力挽狂澜的阻止大明朝的国运日渐走下坡,因为,万历皇帝根本不会去看奏摺的。
更何况,假如万历皇帝看到了这些奏摺而又被激怒了的话,那将是一个令人忧虑的结局——也许就和世宗时的“大礼议”一样,“违逆帝心”的大臣统统被处廷杖,当场就打死了一百多人!
因此,奏摺一呈上去之后,他着实忧虑了好多天,直到几天后,万历皇帝确实没有什么震怒的反应下来,他的一颗心才逐渐的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却又是另一种忧虑——万历皇帝果然如他所预料的,根本没有看这些奏摺,当然也就遑论接受大臣们的劝谏了;而目前大臣们的言论已经激烈到难以平息的程度——整个局面呈现着很难处理的危机,万历皇帝的不上朝、不立储,任由事态恶化下去,更将带来不堪想像的后果——自己这个“首辅”的位子,是坐得越来越吃力了。
可是,想归想,他却除了发出几声长吁短叹之外别无任何具体的行动,局面也没有因此而稍有改善,万历皇帝依然每天只在深宫中与郑贵妃形影不离的享受着生活,不上朝,也不接见大臣,更不关心朝廷、国事、百姓,而大臣们的言论已沸腾到了燃点,民间也开始对立储的事有了反应,大明朝举国都笼罩在一种殊异的气氛中。
而这种种异常的情况,透过李成梁安排在京师的耳目,一五一十的全部传到了李成梁的耳中,也透过了努尔哈赤安排在李成梁身边的耳目,透露了些许到努尔哈赤的耳中。
李成梁所采取的反应是静观其变——一来他是边帅,远离京师,这些事都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中;二来这种源自宫廷内部宠妃所衍生出来的问题,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郑贵妃的门路已经走通,无须多虑,他必须密切注意的也只有因为这件事的骨牌反应,那就是朝中的人事变动,首辅、兵部尚书这些掌握实权而又与他有密切关系的职位由什么人担任而已!
而努尔哈赤却被这些消息勾起了以往从不曾产生过的好奇心;对于“大明朝”,以往是因为不了解,而又慑于这个帝国的规模庞大,仅是李成梁这么一个边帅就已无法抗拒了,更何况是大明朝全国?所以,存在于心中的既只是一个模糊、遥远而庞大的印象,也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不自觉的崇拜;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兵强马壮——规模是整个女真部落的数千倍,因此,当这些大明朝的宫廷、朝廷中所发生的事端传到他耳中时,他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原来,大明朝也会有问题……”
他开始重新在心中对大明朝建立起新的认识——它也有问题的,“大国”也是“国”,是人世而不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