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狷介之士
格的帝王教育的万历皇帝,长大成人后,心中却全无“治国、爱民”的观念;他所爱的是醇酒、美人,所向往的是无拘无束的游乐,完全无视于由他的任性而在朝廷中引起的风波!
“唉……”
左思右想的,申时行的叹息声就拖得更长了,而且,一个新的隐忧也随着这一声叹息而涌到了心头。
那将是继万历皇帝停止早朝、经筵,以及立储的问题之后,会在朝廷中引起大臣们反对、引起风波的事端——由于万历皇帝的陵寝开工在即,府库所藏不敷使用,势必又要增加百姓的税赋了!
比起张居正在世时的“一条鞭税法”来,百姓的负担已经重了许多——从因为万历皇帝的大婚所加徵的“金花银”开始,到张居正逝后的几次因皇弟潞王大婚、皇子诞生等等理由而加了好几次的税,民间已经开始产生了怨言,他实在不敢想像,这一次的为了兴筑陵寝的增加税赋,又会引来什么样的反对声浪和后果!
可是,尽管他的心中存在着这样的隐忧,却根本也没有去向万历皇帝上奏,或者上疏的打算——反正不管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的,增加赋税已是一定要进行的事,提早提出忧虑,只会让万历皇帝发一顿脾气而已,还不如等事到临头的时候再去处理!
也就因为这样,万历皇帝越发的连想都不曾想到过,他所崇尚的精致、华美的生活,都来自百姓的负担;他所挥霍的每一分用度,享受的每一分快乐,都是建筑在百姓纳税的痛苦之上……
他的每一天都过得令他自己心满意足:郑贵妃美如天仙,初生的常洵白胖可爱,樽中酒不空,眼前歌舞不断,耳中没有半句逆言,心中更是丝毫没有操烦忧虑。
但是,他却不是个糊涂、昏庸的人;相反的,他那过人的高智商,常在“非国事”的其他方面表现出令人慑服的聪明、精细来;像是有一次,一批新近制造完成,才送入宫来的漆器,呈献在他的面前,供他逐一的把玩;他对于这些制作得精巧绝伦的手工艺品非常喜爱,心里便忽然一动,索性命太监们去开了库房,取了几样库藏的漆器出来详加品赏。
漆器的制造方法是在器坯的上面涂上一层漆,放在荫室里面,等漆干了以后再上一层漆,如此反覆的上了三十六层以后,漆的本身已推出了一个厚度,再用尖细如针的雕刀在上面雕出花纹和图案来,制作起来非常的费时费工,而且在漆上雕刻,又非得要有极高明的手艺才行,因此完成后的作品精致典雅,美不胜收——拥着郑贵妃,面对着一件件令他爱不释手的漆器,万历皇帝由不得发出了连声的赞叹:“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
郑贵妃盈盈的浅笑着说:“这都是因为我大明朝富足安乐,才养得出有这般巧手的工匠啊!”
一听这话,万历皇帝的心中更乐了:“说得好,说得好!自古以来,是唯有盛世才能出巧匠啊,看看这几件漆器,足见我大明朝繁华至极!”
说着,他顺手拿起了一个永乐朝的剔红牡丹圆盒来,一面把玩,一面对郑贵妃说道:“这色的红,浓而不鲜不艳,有凝敛之美,看起来温润而不刺眠,就色泽来说,已属上品;上面雕的这五朵绽放的牡丹,姿态典丽,你看,这些花蕾、枝叶的交错,布局是如此的细密、完整,而且幽雅有致——叶的转折、脉络、纹理,雕缕得宛如实物……”
他款款的说着,郑贵妃则是听得频频点头,间也发出几声赞美;可是,等到万历皇帝拿起了一件宣德朝的剔红秋葵花盘,把玩了一阵之后,他却忽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眼神中露出了一道狐疑之色。
这件葵花大盘的色泽如熟透后的枣,所雕的图案是一束秋葵花,花朵开展,枝叶扶疏,花苞紧密,呈现着典雅缛丽之美;而且刀法圆润,藏锋不露,无论从那一个角度看来,都已是登峰造极之作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