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酒色财气
,一小部分忧国忧民的正直、忠诚之士无不从心中发出了悲叹,而大部分意识形态与申时行雷同的臣子们却也和申时行一样的打心眼里发出窃喜,深庆得计……
而万历皇帝本人则像是消去了一个心中嫌恶的肿瘤般的,情绪中又恢复了玩乐的兴致——他觉得,此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他耳后絮絮叨叨的劝这谏那了,登时就松了一口大气似的,先搂抱着郑贵妃尽情的畅饮了一番,然后在醺然的醉意中欢然的入睡;第二天再开始新的玩乐活动,一连好几天,他便在又是宣女乐,又是享男色、饮美酒、赏宝物中度过了,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的享尽了酒色财气之乐。
可是,一连过了几天这样尽情享乐的日子,一天下午,他从午醉中醒来之后,他的心情忽然产生了异样的变化。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伴他入眠的可言和晓语也正在熟睡,他一个人睁开眼睛,看看头顶上精美华丽的锦帐帐顶,慵懒的吁了口气;忽然,雒于仁的奏疏既不经意又清晰的爬上了心头……
四者之病胶绕身心,岂药石所可治?今陛下春秋鼎盛,犹经年不朝,过此以往,更当如何?
这个影像映得既令他心惊,又令他嫌恶,下意识的伸起手来在眼前挥动着,想用力的拂去这个影像;好不容易,用力挥了几挥,这个影像终于在眼前消失了;可是,不知怎的,这个影像才一消失,另一个影像立刻又爬上了心头。
那是童年生活的回忆,面貌严肃、一丝不苟的张居正带着他读书,读《帝监图说》,教他认识历史上的每一个好皇帝和坏皇帝……
这个影像比雒于仁的奏疏还要清晰,还要强烈的牵动了万历皇帝的心,双手再怎么挥动也拂不去了,紧紧的在他眼前出现着,逼得他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品味着自己心中所生出的集合了失落、惆怅等等难言的感觉。
他又不快乐了。
整整的一个下午,他若有所失的独自一个人呆呆的坐着,眼神迷茫,一言不发,而且任凭郑贵妃和可言、晓语几个怎么逗他,他都打不起劲来同他们像往日一般的调笑,甚且略带着厌烦似的挥手遣开了他们。
包括了聪明、善体人意的郑贵妃在内,身边没有一个人猜到,表面上静坐发呆的他,心里所产生的微妙的感觉——他不停的想着张居正和张居正所施加于他的教育……
脑海中的画面虽然是跳动的、不连贯的,但却是清晰的;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生平第一次见到张居正时的情景,六岁,刚被封为皇太子,在接受群臣的朝贺之后,立刻要拜见自己的“师傅”,张居正就这样的走进了他的生命之中。
见面之前,他早已从“父皇”穆宗隆庆皇帝和嫡母陈皇后、生母李贵妃口中听到过许许多多,赞美张居正的话,说他有学问、有能力、有理想、有担当,并且忠诚正直,一心为国——这些话对年方六岁的他听起来,感觉并不大,反而是真真实实的张居正来到他跟前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得他着实吓了一跳。
张居正的容貌是瘦削形的,而且脸上比他实际年龄苍老的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几绺稀疏的、已呈花白的胡须与眉毛,和一对炯炯有神得如能洞穿一切世事的眼睛,组成了一种坚毅、深沉的气质,那是他生平所仅见的;他不知不觉的就在这种超人般的气质下低下了头去。
以后,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对张居正的熟悉度一天天的增加。
张居正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尽管容貌提早衰老了,仪容却无时无刻不修饰得端正、整洁;官服上永远是一点摺痕也没有的,肢体的动作永远合乎礼节,脸上永远不苟言笑,与他精神上的洁癖若相符合。
他在精神上的洁癖使他成为一个别人难以配合的完美主义者——他亲自编撰《帝监图说》,确立了做皇帝的典范、标准,他心目中的“好皇帝”标准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