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女人就那样蹲着,举着手指,姿态怪异地深鞠一躬。
“你手指疼,为何还要那么正式地行礼?”
“不这样,我觉得痛苦。”
女人趴在地上答道,隐隐透着哭腔。
“痛苦?”
“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又撒谎了?之前,你不是还笑话我装呆来着?我这个隐居之人,对什么事都不会惊讶了。”
“说实话,卖毛笔的源兵卫把我送来这里……我曾是忍者。”
“我知道你是忍者,但源兵卫把你送过来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前野家的忍者吗?”
“我的确侍奉过前野大人。大人切腹后,女人们四分五裂,我被源兵卫收留。长康大人的一个近臣野田清助大人曾是源兵卫的客户,在他的介绍下,源兵卫把我带走了。”
“你说的是常圆大人吗?”
一瞬间,牛一感觉心情舒缓下来。长康死后,野田清助被禁止追随切腹,被迫回到故乡前野村,修建一座草庵,祈祷族人的冥福,自称“常圆”。那个男人和牛一性情相投,是前野一族中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人之一。
“但是很奇怪呀。在我这个隐居老头子处,你们打算偷什么呢?”
牛一不知不觉开始了盘问。
女人战战兢兢答道:“不是偷,而是誊抄。”
“噢,你是个负责誊抄的忍者呀?我还没听说过。你喜欢书?”
“是的。死掉的爸爸是一个书法家,曾写过从军录。从五岁开始。他就教我写字。我和爸爸一样,擅长速记。”
“是吗?我不知道。所以,你进过这里的书库?”
“是的。”女人垂下脑袋。
“门锁是怎么打开的?”
“源兵卫想办法弄开的。”
女人有气无力。庆长年间的门锁构造简单,不需要太多技巧就能轻易打开。
“我的藏书不多,你们究竟想誊抄什么?”
“不是誊抄您的藏书,而是大人您这次撰写的《信长记》。”
“什么?你说是《信长记》?”牛一顿觉脸上的血色消失,“这可糟了。这次不在家的时候,我的确把《信长记》的二稿、三稿留下来了。”
“《信长记》的确有两个版本?”
“那个二稿当中有许多错误的记录,早就想扔掉了。三稿虽说是进献给伏见太阁的正本,但在那里也改动不少,已经面目全非。如果誊抄家中的副本就糟了。几本不同《信长记》流传到后世,作为作者,我可是丢大脸了。”
牛一恨得直咬牙。
“源兵卫也知道这些,就令我誊抄两种版本。他说这对于后世的收藏家而言反倒是贵重的史料。”
“开什么玩笑?源兵卫这家伙。他是不是想把我文稿中的不足一一列出,取悦后世的好事者?”
牛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只觉得头脑发昏,脚步踉跄。
“对不起。”
女人将身体缩成一团,声音更加微弱。
“源兵卫这家伙,从何时开始,想起干这种无法无天的事?”
“当大人您还在伏见居住的时候。他从烧水煮饭的老太婆那里,花钱将大人您丢弃的废稿纸买来,略微探寻到《信长记》的一些内容。”
“那个老太婆竟然做这种事情?真是忘恩负义。”
老太婆猝死时,身边竟还有余钱。现在,牛一终于明白原因了。她之所以追到天满,或许就是受源兵卫指使。连牛一本人都对自己如此疏忽大意感到吃惊。
“那么,你就听话地誊抄了……”
“是的,他威胁说——如果不听话,就密告官府,说我是前野家的残余忍者。所以我只能听命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