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讨厌过你。只不过,你与阔出不同,你的性格有些古怪,不容易让人接近。”
“你仍然爱着阔出?”
“一生一世。”
贵由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那么,拔都呢?”
“他在我的生命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你原本深爱着他,不是吗?”
“阔出出现后,我的爱给了阔出。虽然如此,拔都始终是我愿意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去为他祝福的人。”
贵由心如刀绞,本能地去取药瓶。
兰容先将药瓶取在手中。贵由看见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副金手镯,手镯的上面嵌着一颗罕见的、红色的宝石。
“这是什么?”兰容倒了一颗药丸出来,用舌头舔了舔。
“药。”
“谁给你配的?尔鲁吗?”
“是的。”
“大汗,你不能再吃这种药了,吃多了只会对你有害。”
“是吗?不过我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兰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惋惜,她想了想,将药瓶还给了贵由。“大汗,我言尽于此,该走了。请你保重,也请你尽快收兵回营,汗国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
“不,你不要走,你不能走!你还有许多话想对你说。”贵由一把抓住兰容的手腕,兰容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挣脱了他的束缚,飘然而去。
金镯上的红色宝石却留在了贵由右手的手心里。
贵由全身颤抖着,急忙倒了一把药丸放进口中。他感到从眼睛、鼻子、嘴到脖颈到四肢百骸都开始升腾起一团火焰。被焚烧的感觉原来如此痛苦!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他对自己说,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右手的手心中,真的握着一粒红色的宝石。鲜红鲜红的宝石,像一滴血。
他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药瓶滑落在地,药丸滚落出来。
清晨,阿勒赤带走进帐子,看到满地是红色的药丸。他几步抢到贵由的床前,发现贵由仰面躺在床上,被面、枕边到处都溅满了暗色的血污,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贵由的右手却始终紧紧地攥着。
父汗突然病故,使忽察和脑忽兄弟彻底乱了方寸。幸亏雪雪和阿勒赤带两人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他们商议了一下,决定暂时秘不发丧,立刻撤军,由忽察和脑忽兄弟扶棺返回哈剌和林。
贵由军突然撤走,引起了别儿哥和昔班的怀疑,他们担心有诈,一直等到确切的消息传来,才徐徐撤回本土。
海迷失骤闻噩耗,居然不动声色。她一面安排将贵由的灵柩送往窝阔台汗国的首都叶密立安葬,一面派出使臣将讣告送往各地。为了争取到蒙古贵族中最有权势的人的同情,海迷失遣特使去见苏如夫人和拔都汗,向他们通报了贵由病故的消息。
苏如夫人请使臣带回一件丝绸衣服和一顶华贵的罟罟冠,以示对贵由的哀悼和对海迷失的慰问之忱。拔都原本心胸广阔,如今逝者已矣,他与贵由之间的一切恩怨也就烟消云散。他派弟弟昔班替他参加了贵由汗的葬礼。临行前他要昔班转告海迷失,要她一如既往,与大臣们共同治理朝政,照拂一切庶务。不仅如此,拔都担心海迷失骤然临朝,无力担当重任,还特地吩咐那些幼辈宗亲们做她的辅弼,一直到忽里勒台大会选出新的大汗为止。
海迷失在瞬间登上了权力的顶峰,体会着当年她的婆婆乃马真临朝时那种颐指气使的快意。
她的眼睛里重又出现了那种掩饰不住、扬扬得意的神情,而全然忘却了丈夫刚刚故去的痛苦。
她甚至忘了,当太阳升起时,就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