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忽报群蛮乱
酣,虽然隔得有些距离,我仍能感受到场上的血腥之气,双方不断有蚂蚁倒下。我还看见汉兵阵地上有一架驷马高车,顶着黄罗伞盖,盖下一个穿着玄服的官吏正在指手画脚。他旁边的鼓车上,两个赤膊的汉子正在奋力擂鼓,鼓声震天之下,似乎汉兵仍旧渐渐处了下风。很快,我又听见了一阵忽哨声,正在酣斗的汉兵疾速向己方阵地收缩,衣衫褴褛的蛮兵追了上来,等候在驷马高车两侧的弓弩兵迅疾站起,向蛮兵发射弓箭,漫天的箭雨飞入对方的阵地,很快,跑在最前面的蛮夷兵纷纷倒下。后面的蛮夷兵见势不妙,转身撤退,在阵地上整装待发的汉军骑卒打马迅疾冲了出去,手持弓弩追射蛮夷兵,像猎杀兔子一般。那也许不能称为蛮夷兵,因为他们没有盔甲,甚至连像样的武器也没有,他们就是一群两条腿的兔子。这场景霎时唤起了我脑中久远的回忆,一时热血濆涌,童年时在居巢县亲历的一件事如在目前。
我的家乡居巢县一向以多湖闻名全郡,除了烟波浩渺的巢湖、白湖和窦湖之外,还有一些中小湖泊像蓝色的镜子一样嵌在各个闾里之间。我自小居住的闾里后面就有个不算小的湖,乡人称为碧钗湖,湖水缥碧,一到夏季就荷叶半塘,芙蕖出水,邑中的年轻女子都喜欢荡舟其中,采莲嬉戏。荷叶密密麻麻的,比人还高,间或点缀着几朵红白晕染的荷花,袅娜可爱。采莲舟一进荷花从中,就会没入不见。好在鸳鸯、野鸭等水鸟的时时惊飞,能暴露她们的行踪。我也常在这湖中游泳,有时摸些螺丝,有时捞些菱角,有时跟着舅舅捕些鱼,煮来解馋,这个湖为我们乡人带来了太多的乐趣。但是有一个夏天的清早,情况却变化了。
对那个清晨最清晰的记忆,就是天气闷热,每次回想起来,我都感觉到一种被扼住了喉咙般的窒息。正是早食的时分,我才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母亲就急匆匆跑到我床前,说再也不要去碧钗湖里玩耍了。我揉着眼睛,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说,官府派来了大批士卒,带着武器,要捕捉在湖里捞鱼的人,说着急急出去了,扔下一句:“你在家待着,别跑出去,我去找你舅舅回来。”
我自然待不住,像青蛙一样弹了起来,偷偷跟着母亲跑到湖边,果然湖岸边到处都是戴着黑纱冠和赤帻的士卒,气氛凝重。他们全身披挂,腰间挂着环刀,手上彀着弩箭,大声对着湖中吆喝。碧波荡漾的湖中,起伏着一个个的人头,还有散落在湖上的露着白肚皮的死鱼,东一条,西一条。这种情况是以前我们习见的,每当天气闷热的日子,湖中的鱼就会因为呼吸不畅,密密麻麻地将青黑色的头浮出水面,而最后总有一些鱼会因窒息死亡。那时,周围闾里的贫苦人家就会下湖去捞这些死鱼,富人向来是不屑吃这种鱼的,他们锅里有的是市场里买来的新鲜鱼虾。今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怎么突然跑来了这么多士卒呢,为什么突然不许捞鱼了呢?
“给我射箭,这帮刁民,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是不会知道厉害的。”我看见一个戴着单梁冠的官吏下命令。
嗖嗖嗖,箭矢稀稀疏疏,像刚起的暴雨点一样射向湖中。湖中起伏的人头突然发觉官府是来真的,吓得面如土色,纷纷举起双手大喊:“饶命,小人这就上来。”同时奋力向岸边游去。我仔细搜寻那些人头,很快在其中发现了舅舅。我的心怦怦直跳,想张嘴大声喊他,但看见县卒们一个个凶狠的模样,又不敢,怕他们打我。而且我看见母亲也挤在岸边的人群中,焦急地望着湖中,很显然,她也正在寻找着舅舅。
舅舅一向强壮,也擅长游泳,很快他爬上岸来,全身湿漉漉的,一丝不挂,胯间一片漆黑,阳具像一条死了的泥鳅,软软地垂在两腿之间,让我诧异。他手上还揣着一尾鱼,这幅滑稽样子,要是平常闾里的妇女见了,一定会跟他打趣,拿他的阳具说笑,而今天,所有的妇女都对他的生殖器视若罔闻,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