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进我退
兵法有云,“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刘备反客为主拖垮曹军,可谓尽得此中三昧,汉中争夺战也是他毕生征战中最闪亮的一笔。汉中易主,蜀军士气高涨,刘备一鼓作气,又派孟达、李严率部东进,西城太守申仪、上庸太守申耽乃一方土豪,鉴于曹军已退,见风使舵不战而降;继而诸部与刘封合兵再攻房陵,房陵太守蒯祺抵御不住城池陷落,被蜀军擒杀——至此,汉中及其以东三郡尽被蜀军占据,刘备终于夺取了整个益州。
曹操尚在回师路上,坏消息就接踵而来,但他已顾及不到这些,做好防御汉中的准备才是当务之急。张既迁徙羌氐的计谋甚是厉害,教令颁下,先至者有赏,武都各羌氐部落跃跃欲试,不过旬月之间,迁往扶风、天水等郡的汉胡百姓达五万人之多;苏则、杨阜、游楚、杨秋等西州官吏安抚来者,划分田地;又调在淮南有屯田经验的绥集都尉仓慈赴任关中,另辟军屯随时备战;武都郡则坚壁清野,自此成为曹刘两家征战的缓冲带。西路如此安排,东路的筹划更巧妙,曹操大笔一挥,把防御汉中的据点圈定在褒斜道、大散关以北的陈仓(今陕西省宝鸡市)——此地古来即遏制蜀中兵势的重镇,曹军大踏步后退,无疑是把绵延四五百里的险恶谷道抛给了刘备,给蜀军北伐造成了巨大麻烦。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五月,曹操终于安排好一切,回到了长安。此番撤军固然不能与昔年赤壁惨败相提并论,可对曹操内心的打击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雍州防御安排得天衣无缝,但彼此的地域界限也就此划定,北伐不易,南征更难;孙权坐断江东,刘备独霸蜀中,曹氏虽拥北方之众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消灭他们,三足鼎立的局面已形成!
留守长安的主簿赵俨、黄门侍郎丁廙等皆在十里驿亭迎接,卞夫人也带着环氏、秦氏、宋氏等乘车前来——唯王氏、赵氏子嗣尚幼,留于邺都未曾随军。大家恭敬施礼绝口不提战事,都明白这次吃了亏,怎敢揭疮疤?连句恭维粉饰的话也不敢说,唯恐拍马屁拍在马蹄上。
曹操坐在马车上环顾众人,同样无言可对,猛一眼瞅见于禁一身官衣立于人群中,强笑道:“文则,叫你白跑一趟,辛苦了。”
于禁与张辽等留镇居巢,此番西征原本要调他同往的,哪知先是南阳出了乱子,后来曹操又因夏侯渊阵亡急速进军没等他;于禁协助曹仁戡乱后紧赶慢赶来到长安,刚与杜畿筹备好粮草准备驰援,曹操已下令撤军,他只得屯军待命。
“奉命驱驰臣所应当,谈何辛苦?不过末将有一事奏明,还请大王……大王节哀……”
“怎么了?”曹操见于禁素来矜持沉稳的脸上竟流出一丝不忍言表之态。
“七天前居巢守军上报,乐文谦病故了。”
曹操没有伤感,也没有叹息,只是眉宇间轻轻抽动了两下,默默低下了头——乐进是他兖州举兵后提拔的第一位将领,身先士卒忠勇果敢,征战三十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官至右将军,有假节之权。几年间李典、韩浩等相继离世,汉中折了夏侯渊,如今又少一乐进,当年随他起家打江山的人越来越少了。曹操未落一滴眼泪,但心中却甚是难受,除了伤感,更多的是无奈,统一天下不可能了,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随这帮老将一起去,毕生抱负无法达成,真有些英雄末路之感。
“大王保重福体。”于禁撩袍跪倒。
曹操想下车搀扶,臂上连使三次力,竟没撑起身,重重倚在扶手上,叹道:“你才该多多保重。往者已矣,伤感亦徒然,如今你可算这营中资历最老、功劳最高的将领。寡人老了,无能为力……”说到此处曹操脸上绽出一丝苦涩,“今后国家有事还要依仗你,你保养好身体,寡人还指望你为我子孙后辈多效几年力呢。”
“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