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魂灵
磙子咂吧几下嘴,咽下话。
“我听说,”韦光正见他不说了,扫众人一眼,“这阵儿,你们村里个别人十分活跃,叫你们几个来,就是想查查这桩事儿!”
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谁,谁也不说话。
“明岑同志,”韦光正的目光转向明岑,“去年收秋时,上中农孙鼎立在干什么?”
“修路!”
“他一直在修路吗?我是说,他没有缺过一天勤吗?”
“没有!”明岑回答得极是干脆,“这件事大伙儿可以作证。还有出工表,我保存着哩!”
“修完路呢?”
“到北山去了,直到下大雪才回来!”
“那……”韦光正勾头沉思一阵儿,“他的家里人呢?”
“儿子孙明德与他媳妇也在工地上,三个孙子,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闺女早就嫁人了,家里并无他人!”
韦光正拧住眉头,陷入惶惑。有顷,抬头问风扬:“那个道长呢?就是周进才,收秋时他在干啥?”
四队没来人,几人面面相觑。
风扬应道:“也在工地上,我见着他哩,天天都在!”
韦光正咂吧几下嘴唇,皱会儿眉,再次有节奏地敲桌子:“你们好好想想,都有谁整天待在村里?”
大家低头想一会儿,七嘴八舌说出一堆人,无非是些干不动活儿的老头、老太太和学龄前的娃子们,外加傻祥。
调查陷入僵局。
韦光正仍在凝思,白云天摆摆手,扫大家一眼,哈哈笑起来,转对韦光正道:“小韦呀,伤这些脑筋干啥!叫我说,这事儿到此为止。不究是哪路神,要是他能在公社大院里扔下十吨苞谷穗,再把全公社的地种上秋庄稼,我白云天这阵儿就给他跪下,谢他三百个响头!”
众人皆笑起来。雪梅看他一眼,抿嘴。韦光正不好再说啥,咂吧几下嘴唇,干笑几声。
“雪梅同志,”白云天陡然转向雪梅,两眼火辣辣地望着她,“我和韦书记今儿这碗稀汤,依旧落在你身上!”
“中!”雪梅轻快地应一声,“我家院里前几天也落下苞谷穗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咱煮苞谷糁吃!”
“中中中!”白云天呵呵笑道,“我跟韦书记也跟着沾沾白龙爷的光!不瞒你说,我俩早就忘记苞谷是个啥味了!”
回到社里,白云天做的第一件事是放回李青龙。
青龙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先奔河坡地,察看他在荒春上种的红薯。经过两场喜雨,一部分没死的秧苗活过来,一天一个样,绿油油地四处乱爬,有的秧子已达数尺长,远望上去,十来亩地青青一片。
回到队里,青龙来不及与家人亲热,迅速组织男女劳力,拿剪刀剪秧插。丰年种小麦,灾年种红薯。青龙这阵儿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有人自己绝自己。他不能绝自己,他的四队不能绝自家。只要这点红薯在,赶到秋收,这场劫难就算抗过去了。
家兴的打蛇技术日渐精湛,已经达到捉活蛇的地步。捕蛇范围也日渐扩大,由周边田野、双龙河谷到附近山上,捕获的品种也日渐多样化,甚至剧毒的响尾蛇也开始受困于他的竹篮。成家几乎天天都有蛇汤喝,熬得多时也接济邻居山娃、进才、双牛、青龙等家。
在蛇汤的滋补下,英芝开始来红,不久就怀上了。英芝吐过几次,断出自己有喜了,告诉家兴。
家兴却喜不起来。
“咋个生呀?”家兴摸着英芝的肚皮,愁容满面,“眼前正闹灾荒,命都顾不上,你咋又怀上哩?”
“这能怪我?”英芝眼皮一挑,给他一个白眼,“都是你呀!”
“中中中,都怨我!那个时候,谁会想着你还能怀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