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魂灵
要不,咱找天旗来,让他开个方,把娃子打掉!”英芝真也为能否生下来发憷,思忖有顷,小声建议。
“啥?”家兴瞪她一眼,“胡扯!不究咋说,是咱成家的种。种上了,就得长出来!爹临走时咋说?要是他知道是我把老三弄掉,还不拿门闩打死我?你放心,实在不中,我就把大腿上的肉割下来,喂给你吃!”
“这可是你说的!”英芝笑道,“到时候生不下来,你甭怪我,甭逢人就说我长、道我短的,怨我没本事!”
“有谁敢说我这老婆没本事,我就跟谁急!”家兴搂住英芝狠亲一口,起身走到门后,捡起盛蛇的竹篓子,走到院里,见成刘氏在杏树下面的捶布石上捶衣服,凑过去笑道,“妈,我弄长虫去了。英芝怕是有喜了,你得留心守住她,甭让她伤到身子!”
“这几天她老吐,我还以为是闹肚子哩,昨儿个还对她说弄点儿药吃,她说不打紧。原是又有喜哩!”成刘氏乐不可支,放下棒槌站起来,“这阵儿没粮吃,你得多逮几条长虫儿!”
“家群哩,要是他没事,跟我一道去,一则弄个响动,二则学个本事。多个人逮,保险些!”
“这孩子不知野哪儿去了,一大早就不见影儿!”
“妈,我在这儿呢!”家群从灶火里走出来,头发上尽是草灰。
“我的小祖宗呀,”成刘氏叫起来,“你咋弄成这样子,干啥哩?”
“抓簸箕虫哩!”家群端着一个脸盆走出来,一脸兴奋,“妈,天旗说,簸箕虫是味药,能治病,要我帮他逮,逮三只一分钱。这不,咱家灶火里真还不少哩,我抓十几只了,不信你看!”
家群将盆送过来。成刘氏一看,果有大大小小十多只簸箕虫儿,乐呵呵道:“中了,你不能一下子逮完,得留几个种。这阵儿要是没事,跟你哥逮长虫去!”
“妈,我可不敢去!”家群退后几步,笑道,“我连黄鳝都怕,哪敢抓长虫?这事儿让我姐去,她胆大!我下河抓蛤蟆去,那东西肉白,吃着美。我对山娃说好了,下二龙潭抓,山娃说那里多!”
“你姐哪去了?”成刘氏顺口问道。
“不知道。要不,我去喊她!”
家群放好簸箕虫,正要朝外走,家兴拦道:“算了,甭叫她了,我一个人去吧!”话音落处,人已背上篓子,拿上弄蛇的棒子,走出院门。
青龙的十来亩红薯地迅速成为几个生产队的共同种子秧,只要长出来,就会被人剪成段段,插进土里。有苗就有望,尽管四棵杨人的日子过得仍旧艰难,但大人娃子看到的无不是盼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季雨水很顺,庄稼虽然种得迟,长得却也茂盛。然而,老天爷似是还没有完全饶恕人们犯下的重罪,一入秋就是阴雨天,淅淅沥沥连下二十来日,天上的老爷儿只是偶尔露下头。将要成熟的秋庄稼大多让水泡了,尤其是怕淹的黄豆,叶子由青变黄,渐渐萎缩,低洼处的红薯更是遭罪。
不过,这场连阴雨也算及时解救了村人的肚皮。人们纷纷冒雨走进田里,将低洼处受淹的黄豆角摘下来,又从泥巴里挖出长不成的红薯,丢进食堂的大锅里,既能填饱肚皮,又没负疚心。
天晴后不到一个月,四棵杨人开始收秋。庄稼种得晚,种苗稀密不均,加之秋雨受淹,秋庄稼大多减产,河坡地也只七成收,大部分田里,亩产仅有百来斤,跟去年的大丰收大相径庭。
不究咋说,收了总比没收好。秋收不久,公粮任务再次下达,但考虑到收成不好,政府减免一半公粮不说,又将提留直接放在生产队里。对此体贴,社员们自无话说,将收上来的秋粮选出籽大粒饱的晒干,或拉或扛,络绎送入双龙镇的国库里。
交完公粮,四队只剩下几个小囤子。所幸还有几大窖红薯,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