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东汉末年的白骨散落
蒯越、蒯良兄弟。他们一向敬佩刘表。”赵直说。
“为什么?”
“党锢之祸,你不会连刘表的出身都忘了吧。”
我这才恍然:东汉末年,清流士人坚决对抗专权宦官,又被宦官压制、迫害,因此酿成“党锢之祸”。当时有三十五名士人受到天下的尊重,号称三君(天下宗师)、八俊(人中英杰)、八顾(德高位尊)、八及(导人向善)与八厨(仗义疏财),刘表正是“八顾”之一。他对蒯姓、蔡姓等地方实力派名士的影响是长期投身军旅的董卓无法想象的。
宜城的简陋县衙里,决定日后二十年荆州命运的对话正在继续。
刘表微笑:“你们看到了,我是个没有兵的空头州牧,接下来该怎么办?”
年长的蒯良说:“百姓、豪族之所以不归附,是因为仁义不足,只要您施行仁义,各种势力就会逐渐归附,到时您何愁功业不成?”
年轻些的蒯越扑哧笑了:“太平治世时,躬行仁义自然不错;可身处乱世,只能用权谋清除阻碍。没有实力,谈何仁义?”
“实力和仁义,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么?”刘表笑着嘀咕,同时做了个决定:“子柔(蒯良之字)的见解,利于长治久安;异度(蒯越之字)的看法,利于解决燃眉之急。”他顿了顿:“咱们就分这么两步走。”……于是,在赵直的引领下,我看着荆州牧刘表向大小割据武装发了请贴,言辞极尽谦卑,宣称自己力浅德薄,才不称职,希望大家赴宴共商州事。他用来招待欣然来会的五十五家豪强首脑的盛筵,乃是蒯家的精锐宗兵。盛酒的犀角樽满溢着豪帅的血,放肆横行的强人被一夕涤荡,举州震惊!
我看着在区区一年内,刘表以蒯、蔡两家的实力为后盾,靠着惊人的行动力与组织能力迅速收编当地武装,组建了一支带甲十万、战舰千艘的强大军队,将一盘散沙的荆州捏合成一块铁板,自己也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空壳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镇诸侯。
我看着刘表游刃有余地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对荆州的觊觎,他击杀前来攻城略地的孙坚,将袁术逐出南阳,平定曹操煽动的叛乱,先后招揽张绣和昭烈皇帝两个善战的军事集团守卫荆州的北疆……目睹这些事时我情不自禁地热血激荡,我为刘表在淡定之后的运筹感觉“骄傲”,很奇怪——正是“骄傲”,兴许我始终把他视为“书生”,他每一桩胜利,都是我的同类:“书生”的胜利。做完这些事后,刘表缓缓放松了身体,他召来蒯良,点点头说:“到你出场了,放手去干吧。”
随后近二十年,除了自卫平叛,刘表再未发动过任何战争。南接五岭,北据汉水,数千里之地平安适意,不得不说,在动荡颠沛的后汉乱世,平静的荆州是个奇迹。百姓士人纷纷来此避乱,刘表周济安顿流离百姓,设立学官招揽名流,天下纷争发生在荆州以外,兵火最盛的二十年,百万生灵在这里被保全。“好大一个厨房。”赵直赞叹道。是了,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丞相正是这百万生灵里的一员,他就在这些人中成长。
“你觉得,刘表是什么颜色?”轮到赵直问我了。
“……金黄吧,麦穗的金黄:播种、耕作、收获的颜色。”
“哗!这么灿烂吗?”
“他的器量与才能的确有限,”我想了想说,“不是能纵横天下的英雄,不过他在把能力发挥到了极限,牧守了一方平安。这种为政者,恰恰是乱世里百姓最需要的。所以说,荆州与刘表,都是幸运的。”
“是么?而我认为刘表的幸运是:他的智慧刚好使他完成生前事,而不足以让他看到身后事。”说着,赵直把手掌一摊,他掌心升腾起一团黯金色的烟雾,烟雾里有个小小的刘表的影像正哈哈大笑:“三顾才得一见,三顾才得一见……”他一面笑一面咳嗽,显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