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谜雾重重后的真相
”
“比如,”他吃力地回答,“唔……失望、怀疑与被怀疑……动摇……受伤,被伤害、被……抛弃,这一类吧……”越说越像呓语,“唉,猜忌、无知而残忍……恩将仇报的人类。这种事,就像斩落麒麟的脚趾、折断凤凰的羽翼,荒诞、罪恶——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我惊骇地注意到赵直指端又一次飞舞着刀锋的光泽。
“喂……克制点!”去按住他手时,我感到一闪而过的刺痛,我手掌竟生生被拉开个口子,汩汩地冒出血来。
“危险的妖人。”我嘀咕道,后退一步。
过了好一阵子,赵直抬起脸,额上汗水淋淋,目光从我伤口上掠过,苦笑道:“对不住。我无法治愈被我弄伤的普通人……”
“正常人!”
“好,好,正常人。只能换一种法子补偿你。”他手一挥,凭空拈过张麻纸,接着轻轻一弹,麻纸稳稳向我飘来,“点单吧!”
接过一看,竟是一张“大事年表”!
起于中平元年(公元184年),止于炎兴元年(公元263年)。
闪耀的姓名与业绩,一一标志其上,叫人目不暇接。
“就是小饭馆里点菜下单嘛!”赵直打哈哈道。
“随便哪一年、哪、哪一件……事、事?”我结结巴巴。
“没错。”——不是补偿而是施舍般的神色。
我顾不上抱怨他的态度,要知道,一扇辉煌的历史之门正在我面前,等待我的开启与步入!手指在一个个年号、一组组名姓间移动、徘徊、迟疑、停滞……最终,下决心点住其中一行。
赵直散漫地一瞥,惊道:“哗!意外之至!”
“有甚么好意外的。”我白了这大惊小怪的家伙一眼。最近,与赵直的相处使我越发相信有层层迷雾缭绕在真实之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提醒我要注意某些真相,同时把日后许多希奇古怪的谣言给我看到,从诸葛丞相、曹丕、魏之三公到昭烈皇帝、张子布、鲁子敬、陆伯言……使我明白该以何等审慎的姿态处理从各个渠道得来的资源。多年以后,当伴随着史事发生的全部生命一一凋零、泯灭后,人们只有通过史书了解先人、了解为什么会一步步生发出这样的“历史”,想到我:陈寿陈承祚,很可能要直接对千年以下的人们:那些有兴趣接触“三分天下”之人负责,史家的责任感与自豪感油然而生。最重要的事件正应该从最可靠的路径取得:最可靠的路径,我无论多不情愿亦要承认,来自赵直的“闭上眼……可以了”;而最重要的事件,就算不那么投合我个人的爱好与心志,亦无法否认其独特性与关键意义。勉强用“良史必定会这么做”来安慰、鼓励自己吧。
我选中的这一行是:黄初元年(建安二十五年),曹丕代汉。
在汉国灭亡之时,去看一看魏国的诞生。
失败者与胜利者的命运,在这个点上,奇妙地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