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被微笑着录写的死亡
交朋友?”
“是,不过……记得子桓谈及他和陈群的关系时,引过一句话,什么我有了他,别人就怎么来着?”
“‘自吾有回,门人益亲’?”
“对对,就是这句,什么意思?”
“多谢多谢,这很有用!”我援笔记下,解释道,“这话是孔子说的,意思是:自从我有了颜回这样的弟子,门人对我也越来越亲近。颜回的品德才学足为世之楷模,他亲近孔子,其他人也效仿他这么做。”
“果然是这样。”赵直有些失望,“就是说,子桓亲近陈群是为了让其他士人也跟着亲附他,这个‘朋友’交的很勉强、很功利呵。”
“看似如此。”我笑道,“不过‘门人益亲’是结果不是目的。就陈群而言,一个能使人视为榜样的士人也不会认可这种功利性的朋友关系。对了,说到这,你了解陈群么?”
“不了解。”赵直坦承,“个性相差太远。”
“陈群的品格得于家传。‘公惭卿,卿惭长’,”我引用了一句俗谚,“说的就是陈家。陈群的祖父是太丘长陈寔,他一席说教能使准备作案的盗贼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党锢之祸后,陈寔山居讲学,成为一代宗师。他过世时,各地自发赶来参加葬礼者多达三万人,不愧为德冠后汉的人物。陈群的父亲陈纪,官至九卿的大鸿胪,才德也为人钦敬。陈纪许多言行都成为士人的行为典范,就连高傲倜傥、胆志非凡的陈登也说在德行与修身方面,他一向以陈纪为榜样。”
“哦,就是说,陈家祖孙三代,官越做越大,品德却一代比一代差点?哈哈!”赵直了悟道。
“陈群多少有点冤枉,他的才德、功业乃至官位都是万中无一,只不过祖父在先,倒显得他是为了官位而变得不肖似的。你知道,官位经常会拖累世人对其拥有者的道德评价。陈群积极入世的生活态度,使他受过一些嘲讽。名士祢衡来许都时,别人建议他和陈群交游,他却说:我怎么能和那种杀猪卖酒的家伙交往?——讽刺陈群热心政务,活像只盯着利益的市井小人。事实上,”我为之正名道,“陈群确实是一位有德之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光明正大,他真正能够按照孟子所说,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次序来考虑问题。更可贵的是,他懂得变通。每当朝廷有所失政时,他并不像辛毗般与皇帝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而是私下上书、反复讨论,这就让君主更乐于接受意见。”
“有点圆滑,这正是他德行不及父祖的地方吧。”
“最终得益的乃是百姓!”我横了他一眼。
“好好好,你说得对。”赵直不打算争辩,“那‘朋友’的事情呢?”
“耐心点,越复杂的故事才越有味道嘛!”魇师的焦急面目很值得欣赏,我偏生把话题轻飘飘扯远了些,“你怎么看九品官人之法?”
赵直的优点之一是他对人间万事万物都保有新鲜的兴趣,即便缺乏兴趣,也乐于从他信任的人——兴许我正是他信任的人之一——那里通过聆听、讨论得到收获,所以他从不说曹丕那么没品的话:“我不想与你商量这件事。”
“这个么,九品官人法真是典型‘陈群型制度’,充满……保守的理想主义。”赵直蹙眉,“我觉得它还不如汉代的察举制。”
“怎么讲?”
“汉朝察举制的基础是乡里对人的评价,九品官人法的基础也是议论,后者的评议权更多掌握在了中正官手中。很简单的道理,来自官方的评价总不及民间的广泛、全面、公正。”
“非常正确,”我说,“但是道理归道理,可行归可行,中正评议比乡党评议的可行性要高一些。第一,乡议或许可以较为公正地评议德行,可一个人的才能高下却很难由它评定。往往被查举的‘孝廉’不一定有政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