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说:“不了,兄长会照顾好母亲。至于我……”他望望四周更深的夜色,道,“我喜欢隆中,近来更喜欢上耕种和灌溉,我不会离开这里,除非……”
“除非什么?”
诸葛亮微笑着没说话。
除非有个一定要走的理由,有个像龙一样飞腾起来的机会,令漫天风雷为之而动,令整个天下的目光,都凝聚于此——除非那样。诸葛亮雄心勃勃地想,他一面好笑于自己狂妄的决心,一面又觉得他只要跺一跺脚,就能从山顶直飞入幽深的天空,飞入最高处的楼台玉宇,俯望四面八方。这种自信到自大的性格,终诸葛亮一生,从没有改变过。
徐庶将诸葛瑾的信打开了,没看多久,他突然纵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去推身边的诸葛铃。铃正拍着小小的均,均一栽一栽地要睡着了,被徐庶这一笑,豁然惊觉,整个人从铃手臂间一跃而起!“看你……”铃嗔了徐庶一句,这个三十多岁、惯以豪爽著称的男子,被铃含怨一瞥,竟至于汗涔涔的,又是受用,又是惭愧。他将信递给铃,指着上面几行字说:
“瞧,在催诸葛亮成亲啊!做母亲的都一样!”
铃瞅了眼,从鼻子里哼出声冷气。
倒是均解释了铃这个淡漠的反应,小孩子笑嘻嘻地腻在铃腿边,说:“铃姐!要快些嫁人才好!二哥说了,等二姐嫁人后,他才去筹措自家的婚事!嘻嘻!嫁给谁呢?铃姐喜欢的是、是……”
没及均说出口,铃一巴掌拍在他腮上,薄怒道:“尽胡说!”她一生气,原本白皙的瓜子脸上,立时泛上绯色,抿得紧紧的嘴唇活像一枚小叶子。斥罢均,铃掠了徐庶一眼,只一掠,马上又落到诸葛亮身上。然而那一掠,却足够使徐庶痴痴地望着,他望着诸葛铃窈窕的影子在月光下,水洗般整洁、干净,没有一处不妥帖,没有一处不惬意。
“铃……”
徐庶才开口,话语便被诸葛亮清朗的声音冲去,诸葛亮说:“看!”人们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黑漆漆的天幕上,除了微黄的月牙外,只有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诸葛亮所站的位置,正在这颗星辰之下!
“那是……北辰星啊。”诸葛亮快活地说,“北辰居于中,而众星拱之!原来,只它孤零零的一颗,也能够照亮整个天空。二姐、元直,我得到了!”
“得到什么?”铃抢着问。
“我得到了我的‘字’,二十岁该有的字。父亲为我起名为亮,是预料到接下来的天下,将像黎明前的漆黑,他盼望着他生在日蚀之时的儿子,能像北辰星般,多少照亮一些人、一些地方,一个县也好、一个郡也罢,一州、一国……想必是父亲从没奢望的。父亲没有想的,我倒可以想一想。就叫孔明!”诸葛亮伸出手,在空中一笔一画写下“孔明”二字,“孔明!‘孔’是非常,‘明’是明亮,这个字,也正与‘亮’字相合。元直!”诸葛亮转面徐庶,踌躇满志地说,“你来做个见证!到诸葛亮真能照亮隆中、照亮荆楚之时,你就……就……”
“我就输你两坛十年陈的女儿红!”徐庶大笑。
“好、好!”诸葛亮一把抓过徐庶的手,击掌笑道,“你我共一醉,十年陈的女儿红!”
两个男子爽冽的笑声,被夜风传出去很远,一直传下小山,传入山对面的小草庐里。铃望着他二人,忽然心潮涌动,一面快活,一面激昂,一面却又怅然若失。眼前的二弟,再不是那个懵懂的孩子,再不会捏一把牛角梳,缠着要给自己梳头了,他再不会连声称赞二姐的头发比丝绸更滋润,比夜晚更黑,他的目光,将投入到更深广、更开阔也更沉重的天地,投入比隆中、襄樊更远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他才能长出凤凰的羽毛、麒麟的角,他才能成为他想要做的那个人。而我,诸葛铃轻叹一声,抱住怀里的均,我和均,都要被他远远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