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牢考略
东西,而是一种利益折中的产物,其中还包含了对被关押者适当保护的意思。
由此看来,真正要紧的是那种“万不得已而用之”的关押需要。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汪辉祖谈到的内容看,这种需要似乎关系到破案或断案的效率,关系到官员们付出的努力和收获的政绩。在这方面汪辉祖说得比较粗略,既没有详细展开,更没有追根寻源,而李昌平提供的当代案例正好可以补充上述不足。
李昌平引用了一篇记者写的调查报告,其中追究了监利县小黑屋的历史和产生原因。原文抄录如下:
“据了解,监利县动不动就是关、押、打、罚农民是从1989年开始的,发源于当时的城郊乡。
“城郊乡政府有一个‘小黑屋’,各个管理区都有一班‘打手’,名曰打击抗粮抗款的坏分子的‘纠察队’,直属乡主要领导的指挥,备有橡皮棍、电棍、手铐等警具。城郊乡的‘小黑屋’因关押过一个特殊的‘抗粮抗款的坏分子’——县人大某主任的外甥而名震全县,一时间也让全县上下‘抗粮抗款的坏分子’闻风丧胆,制造了很多‘冤案’。
“虽然城郊乡的‘小黑屋’在上级人大和检察机关的干预下撤除,但没有一个干部因此受到处分,相反城郊乡的领导同志还荣升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全县的‘小黑屋’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几乎是各个乡的各个管理区都有了,甚至有的村里也搞‘小黑屋’。
“一个‘小黑屋’就是一个监狱。在监利蹲过‘小黑屋’的农民每年都数以万计。”
这段调查写得很清楚,关押的需要产生于征收粮款的需要。有人抗粮抗款,基层政府不得不打击震慑,于是,“灰牢”小黑屋出现了,“灰警”纠察队也出现了。
岔开说一句,刚才我又杜撰了“灰警”这个词。我最初想到的词是“二警察”,与此对应,灰牢就应该叫“二监狱”。这种叫法与一首当代民谣很相配,民谣曰:“一税轻,二税重,三税是个无底洞。”这里的二税三税,大体相当于古人的“常例”和“陋规”之类的东 西,即国家法定税费之外的灰色税费。当代民谣创作者不受古代概念的束缚,又没有义务费心给这些灰色税费起更恰当的名字,便拿数字排列临时凑合了。我既然专门考察此事,就不好继续拿数目字凑合。再说,“二监狱”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很容易发生误会的叫法,现实生活中已经存在第一监狱第二监狱之类的名称了。
按照调查报告的说法,监利县的小黑屋产生于1989年之后。尽管小黑屋也像班房卡房一样遭到过禁止的命运,但小黑屋的发明者并未受到处分,反而荣升了。于是,监利县的小黑屋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出来,并且每年都要关押数以万计的抗粮农民。
经过两千多年的教育培养,中国农民一般是不抗粮的。在他们心目中,种地纳粮乃天经地义之事。在名义上,皇粮一般也不太沉重,汉朝之后每亩三十税一,税率不过3.3%,抗粮又有正式监狱和一班如狼似虎的衙役伺候着,很有点得不偿失。那么,当代农民抗粮的得失计算莫非改变了?或者他们改变了种地纳粮乃天经地义的观念?
从本文开头讲述的朱长仙自杀经过看来,这两种因素同时存在。
开头的引文说,1996年7月,监利县遭灾,农民颗粒无收。5月份县里提早征粮,朱长仙一家交纳负担款800元。按照帝国天经地义的老规矩,这800元是不应该收的。明太祖朱元璋曾经下令,各地遭灾,地方官一定要如实上报,否则问罪。收到灾情报告后,政府要减免当地的钱粮,同时适当发放救济。这种规矩如今依然存在。受灾后,湖北省委书记视察灾区,号召“举全省之力,抗监利之灾”,这就是按规矩行事。奈何当时的监利县县长挪用救灾款修建超标准的宾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