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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风波
临头的餐厅凉台走去。

    凉台外面的绿花墙上,靠近拐角的地方,有个不大的圆门,从这里上台阶便是凉台餐厅的人口。入口处坐着一位穿白袜子、戴一顶有飘带的小白帽、脸色苍白的女公民,她正坐在维也纳式曲木椅上闲得无聊。她面前的普通木桌上摆着个账簿似的厚本子,她不知为了何种目的把进入餐厅的人一一记在那本子上。卡罗维夫和河马两人就是被这位女公民拦住了。

    “您二位的证件呢?”她以惊讶的目光看了看卡罗维夫的夹鼻眼镜,又看了看河马手里的汽油炉和他那撕破的衣袖。

    “万分抱歉,请问,什么证件?”卡罗维夫也以惊讶的语气反问道。

    “您二位是作家吗?”那妇女以提问代替回答。

    “那当然喽。”卡罗维夫的态度落落大方。

    “那你们的证件呢?”女公民又问了一遍。

    “我可爱的女士……”卡罗维夫刚要说几句温情的话。

    “我不是您可爱的女士!”女公民立即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

    “噢,那大遗憾了,”卡罗维夫表示失望,然后又说,“那好吧,既然您觉得不便做个可爱的女士,那您可以不做,尽管当个可爱的人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那么,请问,难道为了相信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作家,还需要检查一下他的证件吗?您可以从他的任何一部作品中随便抽出任何五页来看看,您就会马上相信那是一位真正作家的作品,无需检查什么证件!而且,我想,他大概也根本没有过什么证件!你有什么看法?”卡罗维夫问河马。

    “我敢打赌,他什么证件也没有过。”河马回答,同时把汽油炉放在桌上的厚本子旁边,用手擦了擦熏黑的额头上的汗珠。

    “您并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被卡罗维夫这番话说得不知所措的女公民说。

    “啊,怎见得呢?怎见得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死了。”女公民说,但似乎又对这话不大有把握。

    “我抗议!”河马在旁边激动地高声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永生不死的!”

    “出示证件吧,二位公民!”妇女说。

    “对不起,说到底,这太可笑了,”卡罗维夫仍然在强词夺理,“一个人是不是作家,绝不是由证件决定的,而是由他所写的东西决定的!我这脑海里现在正酝酿着什么样的构思,您怎么知道?他这颗脑袋里呢?”卡罗维夫指了指河马的头,河马就马上摘下帽子,仿佛是要尽量让这位女公民看得清楚些。

    “先让别人过去,公民们!”这位妇女已经很不耐烦了。

    卡罗维夫和河马往旁边一闪,让一个穿灰西装的作家进去了。那人穿着夏季白衬衫,没系领带,衬衫领子翻到西装上衣领子外面,腋下夹着几张报纸。他向守门的妇女点头致意,边走边在递到他面前的本子上签了个花体字,随即向凉台餐厅内部走去。

    “哎,那冰镇啤酒是给人家的,给人家的!”卡罗维夫伤心地说,“咱们别想捞着!咱们这些可怜的流浪汉白白幻想了半天,多么想喝上一杯啊!可是,不行,咱们的处境大可悲,太困难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河马只是摊开双手,苦笑一下,把帽子又戴在他的圆脑袋上。他那一头浓密的黑发很像猫头上的毛。这时,一个声音在把门的女公民头顶上响起来。声音并不高,但显然很有权威:

    “让他们进去吧,索菲娅·帕甫洛夫娜!”

    管登记的妇女不由得一惊:原来是绿花墙中间露出一个穿燕尾服的人的白胸脯和一张蓄着短须的海盗般的脸。那人对两个破衣烂衫的可疑来客赔着笑脸,甚至像是在邀请他们进去。这位阿奇霸德·阿奇霸道维奇的权威,在他掌管的这个餐厅里,可以说是无所不在,人人都可以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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