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甲午战起
“我知道!我更知道当初便不该那般草率行事!”林永升扫眼丁汝昌,冷哼道,“可下边呢?下边怎么想?以后这战还打不打?如何打?我水师这般下去,迟早要亡的!”
丁汝昌颓然斜倚在大竹凉椅上,闻声左颊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一颤,嘴唇翕动着似欲言语,只犹豫下终咽了回去。刘步蟾抽手扯扯林永升袍袖,嗔道:“钟卿,你是水师一员,怎可说出此等话来?”
“正因为我是水师一员,方——”
“还不住口?你——”
“步蟾,让他说下去。”丁汝昌扭了下身子,微睁双目望着林永升,道,“说吧,有什么都这会儿倒出来吧。”林永升沉吟下,“啪啪”一甩马蹄袖单膝跪地道:“大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此莫说卑职,便我水师大部官兵心都会凉的。兄弟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盼的什么?难道就是明知前途凶险,偏要贸然行之?难道就是明明损兵折舰,却要把酒庆功吗?”“说完了吗?”丁汝昌语气很淡,淡得似一泓秋水,让人揣摩不透他语中深意。林永升怔了下,回道:“完了。”
丁汝昌长长吁了口气,起身上前搀起林永升,背手踱步道:“我知道,为着这事你们心里憋屈。对我呢,心中也有着些隔阂——”见林永升翕动嘴唇欲言语,他轻摆了下手,“我虽统着你们,只这么多年相处,却无异于兄弟一般,有些事也不用瞒你们。为着这事我与制台去电不下五次!”丁汝昌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叠纸递了过去。“北洋水师付出我等半生心血,谁不希望它好呢?只我虽为提督,名儿上有统调全军之权,然即便派何舰出海,也是制台大人说了算的。”丁汝昌苦笑了下,摇头叹口气道,“你以为我想与伯谦庆功呀?就这屁大点事,也都是制台大人——”
“北洋水师虽说是李制台一手创建,只却是朝廷出的人力财力,他岂能——”
“罢了罢了,不要说了。有些事儿心里明白就是了,不一定非说出来的。你一向沉稳,却也心有疑虑,下边不定怎样呢?我因这方多说了些的。”丁汝昌挥手止住林永升,侧耳聆听片刻,方道。
“卑职明白。只——”林永升沉吟着道,“只这以后——”
“以后怎样,谁又说得清呢?希望以后都能事遂人愿吧。”丁汝昌两手一摊,苦笑着道了句,旋即正色道,“只我等切不可因挫折颓废丧志,要时刻准备着报效疆场,御敌于国门之外!”
“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这光景儿,屋角的自鸣钟“沙沙”一阵响连撞了八下,已是酉正时分。丁汝昌扫眼自鸣钟,转身提袍边自穿着边道:“这阵子士气有些低落,回头好生想想法子,真要出海作战,这样子可不成的。”
“嗻。”
“走吧,是时候了。”说着,丁汝昌掀帘径自出了屋。穿月洞门循抄手游廊前行,远远便闻得前厅内觥筹交错、人声嘈杂。近前时,却听里间营务处提调牛昶炳正自龇着黄板牙道:“吴兄此次可是逃了番劫难。以你那‘广甲’舰,若是出海,只怕这会儿也——”
“万幸万幸。不过,若真出去也能像方兄这般安然无恙回来,那可就——”吴敬荣仰脸哈哈笑了声,望眼众人道,“哎,我说各位,你们看这次会给方兄什么好处呀?”
“少说也该给个‘总兵’做做吧。”
“嗯,对。方兄做梦都想着呢。”牛昶炳说着拍拍身侧的方伯谦,笑道,“方兄,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们呀!”方伯谦满脸得意神色,干咳两声道:“各位太抬举兄弟了,些许功劳岂敢有那份奢想?再说‘高升’号上数百兄弟遇难,兄弟这心里这会儿还——”
“大喜时辰说这些做甚?”吴敬荣摆摆手,诡笑道,“方兄没那份奢想,那……那是不是想提督大人赏你几个雏儿——”话音尚未落地,众人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