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灰飞烟灭
为之畏惧,炸沉它岂不可惜?”刘步蟾急道,“定远虽势单力薄,然依借厚甲重炮,乘日舰不备杀将出去,是完全有可能的呀。”“就因为日夷于定远、镇远二舰颇有畏惧,故其一举一动都逃不脱日夷的耳目。”丁汝昌说着起身抬脚出屋,在大理石台阶上长长透了口气,接着道,“你单舰突围,无异羊入狼群,倘‘定远’为日夷所虏,反过来对付我大清,何以抵御?”
“这——”
“你这便下去执行命令吧。”丁汝昌仰望着天穹,似乎在沉吟,又似乎在聆听着什么,“他舰若敢违令,开炮击沉它!”
“嗻——”
目视着刘步蟾踯躅出去,丁汝昌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阳光挣扎着穿过云层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煞白如月光下的窗户纸一般。一股贼风在游廊间打旋儿袭过来,他激灵一个寒战,下意识地抚摸了下双肩。杏花见状,忙取件长袍轻轻披了他肩上。丁汝昌回首望眼杏花,复移目凝视着远方:“本想将你与翠翠带了出去,现下是不可能的了——”
“杏花压根便没想走的。”杏花凝视着丁汝昌足有移时,声音嘶哑着说道。
“此非善地,日夷但攻下威海,断不会放过这里一草一木的。你们这就快些离去吧。”
“杏花说甚也不会离开大人的。”
“瞎扯。”丁汝昌嗔斥了句,沉吟着放缓了语气,“我是水师提督,日夷攻陷威海,也会有条生路的。可你们呢?再说北洋水师全军覆灭,朝廷日后拿我问罪,外间流言蜚语免不得要扣了我头上,你要真为我好,就听我的话,快些——”话音尚未落地,“轰轰”几声巨响传了进来。丁汝昌身子针刺价哆嗦了下,迟疑着移目望时,但见浓浓黑烟腾空而起,直遮蔽了西际大半个天穹。他的视线模糊了,身子亦秋风中的树叶价瑟瑟发抖,“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是他统领多年,并为之呕尽毕生心血的北洋水师的丧钟。当初,当他雄心万丈接管它的时候,他的眼前是一幅绚丽多彩的画面,他渴望着能驭之遨游海疆,捍国卫民,他渴望着……然而,他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它最终却毁在他的号令之下。
他似哭似笑,脚步灌了铅般沉重,踉跄着踱回屋中,无力地半歪着躺在太师椅上,久久一动不动,只两眼茫然地望着案侧那面写有“北洋水师提督丁”七个黄字的帅旗,似乎在沉吟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那更为猛烈的轰鸣声。
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无声地落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泪水呢?是愤怒?是悲恨?是……也许,便此时的他也说不清楚。然而,无论是帝王将相的泪,还是黎民庶子的泪,都只能是一种发泄,一种寄托,抑或是一种思念。
“大人……大人……”伴随着焦虑、惶恐的声音,一个水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进来,“大人,不……不好了。牛大人率舰向小日本投……投降了……”
“你说什么?”
“牛大人率舰向小日本投降了。刘大人追赶不及,已然炸沉定远舰,以身殉国了。”
“这……这个畜生!”丁汝昌先是一阵迷茫,回神时细碎白牙咬得咯咯作响,只方开口胸口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大人!”翠翠端条盘进来后怔怔地在一侧站着,见状忙不迭与杏花一拥而上。
丁汝昌吐了一口血,反而觉得胸口畅顺了些,呆呆地望眼二人,半晌颓然说道:“你姐妹快换了男装,赶紧——”
“大人,我们——”翠翠望眼杏花,径自收了口,“大人心思杏花清楚,俺姐妹说甚都不会离开大人的。”“你——”丁汝昌咽了口唾沫,从肺腑深处长长透了口气,道,“牛昶炳率舰投敌,必假我名义。我死不足惜,只此等辱国耻祖、丧志忘恩的罪名却不能顶的。你姐妹二人一定要设法脱将出去,找李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