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孝两难
句径自呵腰出来,环顾四周,但见夕阳西垂,半边已掩在西山孤高的峰峦之下。仰天长吁口气,光绪只觉心情舒畅了许多,抬脚前行箭许里地,但见府前仍自停着十几乘大轿。寇连材要过去传旨,却被光绪止住,“咱们从侧门进去。”说罢便折了过去。
“站住,哪个衙门的?!”甫至门前,一个家人已上来喝道。
“大胆!万——”
“嗯?!”光绪冷声止住寇连材,笑道,“你家王爷忘年交,有事求见。烦劳通报一声。”
“咱家王爷正议事呢。有事正门里候着,这里不能进去。”
“在下——”
“还啰唆个甚?让你——”那家人话音尚未落地,左颊上忽着了一记耳光,侧眼看时,却是王府总管何玉柱。何玉柱狠狠盯了眼那家人,骂道:“你纯是吃屎吃昏了头,万岁爷都不识得吗?”
那家人冷不防挨了一记耳光,愣怔在当地,闻听也忘了行礼赔罪,只嘴里喃喃道:“小人怎……怎晓得是万岁爷?”
“还敢顶嘴?!未见过万岁爷,难道连明黄金丝卧龙袋也不识得?!”何玉柱边说着一个千儿打下去,赔笑道,“奴才何玉柱给万岁爷请安!”说着导了光绪进去。
折过月洞门进西花厅,沿抄手游廊至尽头,却见一去处,迎面门额上白底素绢裱着“志忧轩”三个字。何玉柱瞥眼光绪正欲开口,却被光绪挥手止住,径至窗前望去,但见醇亲王奕譞较先时清瘦了许多,脸色潮红,只穿件靛青葛纱长袍,斜倚在竹椅上;孙毓汶、翁同龢一左一右端坐杌子上,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兀自闭目沉思的奕譞。还有一人,四十开外,穿着九蟒五爪袍,外套仙鹤补服,珊瑚顶子后拖着一根翠森森的双眼孔雀花翎,却不识得。
“王爷,”良久,翁同龢终于耐不住寂寞,躬身开口道,“文硕此次虽依理是违旨,然其却出于一片忠君报国之心,叔平恳请王爷法外施恩,免了他这遭吧。”
文硕,前驻藏大臣。十九世纪下半叶,英国加紧侵略西藏地区。为保家卫土,西藏地方噶厦派兵在隆吐山一带修筑堡垒炮台,设卡自卫。这本属中国内政,但英国却向清廷提出裁撤卡伦的无理要求,声称“若不退回旧界,定即驱逐,不能久待”。慈禧太后唯恐惹出事端,闻讯即严令文硕将兵撤回藏境驻守。
文硕接旨后非但没有撤兵,反奏称西藏官民在隆吐山设卡自守并未越界,云“地既藏境,人即藏民,撤亦无从再撤”,并主张以西藏官民自固疆域,理难勒令撤卡答复英国。慈禧太后接折大怒,遂下旨将其撤职,而以升泰接任。
孙毓汶素与翁同龢不善,闻听冷哼了声,乜眼望着翁同龢道:“叔平此心是善。可你想没想过这万一老佛爷怪罪下来,王爷他怎生交代?你若真有此心,不妨独奏老佛爷。”
“你——独奏又有何妨?我回头便写折子递上去!”翁同龢腮边肌肉抽搐着,怒目圆睁道。
光绪此时方想起此人便是文硕,正欲开口说话,却见文硕清癯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下,已径自开了口:“二位不必为下官之事伤了和气。下官此次违旨办事,任什么罪名都应该的。”说着,文硕刷子似的倒扫帚眉下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移向奕譞,躬身道,“王爷,您就说句话吧。”
“叔平所言甚是有理。”奕譞微睁双目,环视周匝,“你此番举止,于法确难宽宥,然于理于情亦有可恕之处。我看这样吧。”他说着顿了下,坐直了身子,“罚俸半年,不予另行任用。二位以为如何?”
“如此也说得过去。回头便请叔平写折子呈进去吧。”孙毓汶望着奕譞,拈须沉吟道。
“真说得过去吗?”光绪说着抬脚踱了进去。众人不觉都是一怔,待回过神来,忙不迭纷纷跪地,叩头山呼道:“奴才恭请皇上圣安。万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