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赵清阁
清阁:
两得来函,极慰。峨眉一签尤合下怀,不胜感谢,已留为记念矣。连日在城开会,忙里偷闲。你不在,少一个人谈谈。不知你何时归来?有日子否?九·一八闭会当即上山。连日阴雨,极为闷闷。仍想到成都走走,只看便车接洽得如何?
这程子身体还好。不知你在路上又犯胃病否?既到成都,何不至嘉定①走走?那里还有许多人呢。匆匆寄意,并祝旅佳冰心拜上四四、九、九。
①“嘉定”属四川省,辖乐山。空屋虹和我把我们一生的欢乐和希望,寄托在这一所空房子上面——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所房子,无论从那一方面看,都是一座极合于理想的小家庭住宅:背倚着山,房子盖在斜坡上,门对着极凹的山谷。这山峰、山坡、山谷上都长满着青松。山上多雾多风多雨,这房子便幽幽的安置在松涛云海之间。附近并无人家,一条羊肠小径,从房子底下经过。大门是树身钉成的一个古雅的架子,除天生的几丛竹子外,没有围墙,几十级石阶,三四个曲折,便升到这房子的廊上,门窗很大,很低,棂木都是冰纹式的,精雅的很。隔着玻璃望进去;一色的淡黄色的墙壁,和整齐的地板,左首是前后两间,光线很好。右首是横方形的一大间,后墙上有一个大壁炉。这大间的后面,是横断的两间,右边是屋子,左边是通后院的甬道。绕过廊子,推开后院的小门,就看见和前面房子只隔着一条仄小的院子,紧靠着山壁,还有一排三间小屋子,是预备做厨房和下房用的。
虹,无论从那一方面看,都是最理想的和我共营生活的一个女性:她不是太健康,也不算太美丽,但她有着极灵活的风度,极动人的颦笑,和极潇洒的谈锋。她的理想,她的见解,有许许多多和我相同的地方。一想到她,会使得我哭,也会使得我笑,她在我心里,是这样的生着根,假如我失掉她……呵,我不能想象……虽然她还有一个半身不遂的母亲,一个白痴的哥哥,和一个生着肺病的妹妹,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自己呢?总算是一个向上的青年,我是一个化工的大学生,毕业后在这山上的化工试验所,做着研究的工作。我没有一切的恶习惯,和不良的嗜好,我尊重我的事业,我不爱钱。我相信我若埋头苦干,我是不会辜负我的国家,我的社会的……虽然我有一个老病的父亲,骄奢的继母,和五个幼小的弟妹……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假如我能和我的虹,永远关闭在这所幽雅的屋子里,环境和同伴,就会把我们的精神和勇气,鼓励振作了起来。我们同看书,一同谈话,一同研究学习,我们就是拉着重担的小牛,也要是一对快乐合作的牛,喜喜欢欢的流汗喘息前进!
这房子,据说是一个大官兼巨商的产业,是他的左右替他盖的。这不过是他许多别墅中最小最简陋的一座,他自己连来也没有来过,好几年空在那里。当然他也许也会来住,也许会让给朋友住,但只要目前是空着,虹和我能常去走走,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这房子离我们的试验所,只有半里路。在两年前的一个黄昏,我工余在这条小径上散步,松影中抬头瞥见,偶然拾级而登,周视之下,十分叹赏,但那时还不过是叹赏而已。直到去年的一个月夜,因为躲避空袭,和虹在这庙上,抱膝对坐,谈到深夜,这窗影,这檐风,这满山的松月,和虹的清脆的语声,以及她带笑含忧的侧影,便把我整个灵魂,旋卷了起来,推塞在这所空房子里面……虹做着教师的那个家庭、离这房子也不过有一里多路。我们第一次相逢,是在这山坡上的一个防空洞里,我带着一大包的文书,她带着三四个孩子。我们洞内的座位,恰巧相连。
关闭的时间太久了,当她的学生们,焦躁吵闹的时候,我便讲些故事给他们听。我素来是喜欢小孩子的,和他们说得很热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