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战云搅动李陵心
司马迁一路疾驰,只在合阳县境打了个尖,就又出发了。
大约在申时,他们便到了渭南县城。牵马从东门进去,周围店铺林立,酒旗飘飘,店家招呼过往客人的声音热情而又鲜亮。
“醪醴!甘甜的醪醴,快来吃啊!饱腹又解渴!”
司马迁这才觉得这一路走得太急,又饥又渴,便对书童道:“听闻渭南醪醴甘美,不妨在此歇歇脚如何?”
“诺。”
喊来店小二牵马到后院喂料,两人进店找了僻静处坐了。司马迁举起耳杯,正要和书童干杯,就见一位年过而立的佩剑汉子进门来了。
店家看这汉子刚毅清俊,器宇不凡,心生敬畏却又面露难色:“壮士来晚了一步,僻静之处刚好有人坐了。”
汉子也不恼怒,很文雅地说一句:“既是如此,那你去弄些茶来,在下在此等候就是了。”
这平常的一个举止,却让司马迁顿生敬意,他起身来到汉子面前,作揖问道:“敢问阁下尊姓。”
那汉子急忙起身回礼道:“在下李陵!敢问足下……”
“在下司马迁。”
“呀!”两人都愣住了,似乎是久别重逢,又似乎是人生如初见。
“在下闻听太史公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原来阁下就是李都尉,真乃将门之后啊!”
既是心仪已久,也就少了许多客套。司马迁邀了李陵入座,又加了几样菜蔬,干脆喝起酒来。
邀杯请盏,互诉倾慕,一个时辰之后,两人都有些醉了。
当晚,三人就在此处住下了。书童一人在隔壁,司马迁和李陵却要住在一起。
中间一个案几上放了些醒酒的果品,两人躺在床上,看着朗朗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床前;不远处,传来渭河的涛声,两人的心境也像这滔滔渭水,在胸间滚动了。
“将军不是在酒泉么,如何到了此地?”司马迁问道。
“唉!”李陵喝一口茶道,“五月是祖父的忌辰,蒙皇上恩准,在下回天水祭扫了祖墓,又到蓝田替灌强世叔看了看庄园,替他祭扫了祖墓。”
司马迁十分感慨道:“巧了,在下也是回乡祭祀父亲的。”
他还告诉李陵,他近来正在撰写卫青、李广等将军的列传。他觉得漠北之战李广将军失期自刎与大司马贪功有关,而且对朝廷不了了之的态度也觉不公。
“那仁兄打算如何来写这一段呢?”
“家父当年曾经反复教诲在下,为史者其事须核,其文须直,不虚美,不隐恶。在下不敢违背父训,更不敢违逆史德,当秉笔直书。”司马迁说着就坐了起来,“包括皇上在这件事情上的暧昧态度,在下也不会回避的。”
“难得仁兄如此耿介,让李陵肃然起敬。其实世事沉浮,宦海无常,大司马早已作古,史事惟后人评说。当初祖父因失期自刎,咎在大司马易道。不瞒仁兄,在下曾耿耿于怀,一心想着报仇。十数年之后,方知此乃无气量之举,每思及此,就很惭愧。”
“将军所言,令在下深悟其间苦衷。”
李陵点了点头道:“想想叔父当年,真不该寻衅滋事,打伤大司马。”
“霍将军一世英名,惟射杀李将军,乃白璧生瑕。”
“祖父与大司马的过节,殃及霍将军和家叔,现在看来都是意气之举。家叔不该寻衅报复,而霍将军更不该下此毒手。”
司马迁深表赞许:“冤冤相报何时了,难得将军如此襟怀。”
“其实祖父这一生,英名盖世。然为策应河西战役,孤军深入,致使三千陇西子弟葬身大漠,在下以为此不可取。仁兄不可忽略,要以此警示后人。”李陵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