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王恢巡边雁门郡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了一年,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的初冬,岁首的气息伴随着寒风,飘进了长安城。
田蚡的车驾从安门大街上经过,道路两边的槐树叶子都落光了,偶尔有一两片孤零零地挂在树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切都显得萧瑟,只听得见车轮压在冻土上的沉闷之声。
这一切,都让田蚡感到青春难再,“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不是么?太皇太后驾崩那年,皇上要窦婴出任丞相,窦婴以年事已高而推辞,其实,那时窦婴也不过刚过了知命之岁。几年过去了,自己也过了五十岁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胡须,那种老之将至的紧迫感,引发他长长的叹息。
自怡和公主和亲后,这一年虽然在雁门、上郡等地,与匈奴之间小摩擦时有发生,但大体上还是和睦的。从呈上来的计簿就可以看出,长安的匈奴皮毛和牛羊肉比往年多了不少,而大汉的丝绸、茶叶、铁器也流向北方,这些都让刘彻更加确信当初和亲的正确。
田蚡知道皇上喜欢什么,这些奏章和计簿,都是由他亲自呈送给皇上的。而且每有喜讯,他也是一刻不停地传到未央宫,让皇上批阅奏章之余感受惬意与放松。于是,由韩嫣弹劾引起的风波渐渐远去,现在倒是常常听到皇上关于“丞相近来精勤尽职,朕甚欣慰”的褒扬。
但田蚡却没有忘记,从看到弹劾的奏章时起,他就一直认为韩嫣没有资格觊觎丞相的位置,因而把目光投向那个赋闲的窦婴。窦婴的坚辞相位,在田蚡看来无异于待价而沽。而皇上却顺水推舟,干脆绝了他的念头,他能够甘心么?因此,他认定韩嫣写不出这样的奏章,只有窦婴才可能心生妒忌。
多少次,当他的车驾从窦府门前经过的时候,他除了在心底嘲笑窦婴的不自量力外,那种报复的火焰也逐渐在心中生根,慢慢吞噬了他刚刚复苏的良知。
此刻,田蚡坐在车驾上,远远地看见冷落的窦府门前几位懒散的府役,又一次在心底道:“迟早给这老儿厉害看看。”
驭手一声吆喝,车驾缓缓地停在自家府门前,府令上前迎接,田蚡点了点头,进了府门。
比起窦府,田蚡的丞相府显得阔绰多了。虽然在太后的严词下撤去了曲旃、钟鼓,却依旧气魄非凡,丝毫不亚于诸侯王府。转过萧墙,是一条用青砖铺的小径,在书房前分岔,折转向北,直通回廊。平日里田蚡读书或者起草奏章、文书累了后,总要沿着回廊走上一圈。
进了书房,换下朝服,田蚡就向跟着进来的府令问道:“可有人来?”府令告诉他,有一位刚刚到京不久的贤良登门拜望,还送来五百金。
“哦!知道了!”对这类事情,他总是表现得很淡然,从来不会在下人面前有任何多余的表示。田蚡在案几前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他觉得身心舒畅多了,丫鬟趁机禀告:“夫人在庭中等候,想与老爷共同进膳,不知老爷是否前去?”
“不用了!老夫已用过膳。”
丫鬟一退下,田蚡的脸就拉得老长,心里埋怨夫人不知进退——他已许久不曾与夫人在一起吃饭了;下人们当然还不知道,他也很久不和夫人同室而卧了。有了那个勾魂的刘陵,他看夫人和家中的小妾们怎么都不顺眼。
“去请藉福将军。”田蚡转移了话题。
“诺!”
半个时辰后,藉福就到了。他很谦卑地向田蚡行了礼,两人就在书房叙话。
“老夫记得将军曾经是魏其侯的门客。”田蚡说道。
藉福点了点头,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丞相明知故问,等于轻看他的为人。可他却立即释然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良禽择木而栖,这是自古的道理。
“不知丞相唤末将来,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