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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一个编得完美的歌曲的歌唱者,他的声音的粗糙或是姿态的粗鲁,并不在乎;相反地,他们有时似乎有一种意见,说这种较小的外部缺点,把歌曲内部衬托得更加完美——就像那位伟大的苦行者玛哈德瓦①,外表褴褛,而他的神性赤裸地照射了出来。
①印度教大神湿婆。——译者这种情感在欧洲似乎完全没有。在那里,外表上的装饰细节,必须完美无缺。有了最小的缺点,也会感到羞愧,不敢面对群众的注视。在我们的音乐集会里,用半个钟头来调冬不拉的弦儿,或是把大小的鼓都敲到合音,也没有人在意。
在欧洲,这种工作都是在幕后预先做好的,因为来到幕前的一切,必须是毫无毛病。因此在那里,表演者声音中的弱点,也没有了任何地位。在我们国家里,一支歌曲的正确艺术表现,是主要的对象,一切努力都集中在这上面。在欧洲,声音是文化的对象,用它来表演不可能的事情。在我们国家里。
音乐爱好者听到歌曲就满足了;在欧洲,他们必须听到那位歌唱家。
这就是我那天在布赖顿所看到的。对于我,这音乐会和马戏一样好看。但是即使我是那样喜欢那个表演,我却不能欣赏那些歌曲。当我听到那些唱终句的人模仿着鸟的清啭,我就忍不住要笑。我总觉得这是人类声音的错误应用。轮到男歌唱家的时候,我觉得稍为舒服一点。我特别喜欢那中音的声音,似乎里面有较多的人类血肉,不那么像一缕幽魂从肉体解脱出来的悲叹。
从此以后,我听了也学了更多的欧洲音乐,我开始得到它的精神;但是直到现在,我确信我们和他们的音乐,是住在完全不同的院子里,不是从同一扇门进到心里去的。
欧洲音乐仿佛同物质生活纠缠在一起,因此它曲调的歌本和生活一样,是多种多样的。
如果我们企图把我们的曲调,改了它们的用途,它们就失去本来的意义,而变成滑稽可笑;因为我们的歌曲超越过日常生活的栅栏,只有这样,才能深深地把我们带入“慈悲”,高高地举上“超然”,它们的作用是显露出我们身心内神秘莫测、不能言说的最深处的图画,在那里,崇拜者发现他的茅舍已经修好,甚至于享乐主义者也找到了他的凉亭,但是那里没有给世上的忙人准备下地方。
我不能自称说我已经得到欧洲音乐灵魂的入门证。但是我所了解的外表上的那一点点,在一方面很大地吸引了我。我觉得它是那样地浪漫。很难分析我所谓之浪漫是什么意思。我要说的是丰富多彩的一方面,生命之海上的波浪的一方面,不停的起伏之中永远变幻的光影的一方面。还有一个相反的方面——纯粹的伸展的一方面,天空的凝碧的一方面,遥远的、圆圆的地平线所暗示的广大无边的一方面。无论如何,让我重复一遍,我拚着不能说得完全清楚的危险,就是当我被欧洲音乐所感动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它是浪漫的,它把生活的幻灭转移到曲调中去了。
在我们的一些音乐形式之中,并不是完全没有同样的企图;但是它没有欧洲音乐那样显着,那样成功。我们的音乐把声音给了洒满繁星的夜晚,给了黎明的第一道红光。它们诉说着在黑云中下坠的漫天哀愁,和在森林中徘徊的春天的无言的沉醉。
我们有一本装潢精美的穆尔的《爱尔兰诗歌》;我还常听到阿克塞先生心醉神迷地高吟着爱尔兰诗歌。这些诗歌和插图合在一起替我幻出一幅古老的爱尔兰的梦的图画。我那时没有听到原来的歌调,但是我对自己唱过爱尔兰的歌曲,以图画里的竖琴来伴奏。我渴望去听到真正的歌调,去学它,而且唱给阿克塞先生听。不幸的是有些希望在今生就如愿了,而又在过程中死去。我在英吉利的时候,我听过爱尔兰歌曲的演唱,也学了一些,但是却把继续学习的热情结束了。这些歌曲很单调,哀怨而温柔,但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