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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过于利用这个机会去代替调子。曲调本身的财富是巨大的,它何必要侍候字句呢?倒是在纯粹字句失败了之后,歌曲才开始的。它的力量是寄托在不可言的领域之内,它对我们说出字句所说不出的东西。
所以歌曲上的字句负担越轻越好。在印度斯坦的古典体裁里,字句是毫不重要的。让曲调随心所欲地去感动人。当曲调形式得到自由发展的时候,声乐就达到圆满的地步,把我们的意识提高到它自己的奇妙水平。但是在孟加拉,字句总是那样地自己坚持突出,我们本地的歌曲没有能够发展它的完满音乐的能力,只满足于作它的姐姐,诗的艺术的使女。
从旧的毗湿奴派诗人到尼都先生的诗,都是从背景上来发挥它的魅力。但是像我们国内,妻子以表示依赖来统治丈夫,我们的音乐也是这样,虽然只履行仆人的职务,最后却管辖了歌曲。
当我写歌的时候,常有这种感觉,我对自己哼着写出以下的句子:
请低声细语对我说,只对我说。
我发现字句本身没有法子进到那调子能把它带进的地方去。曲调把我所再三烦恳着想要知道的秘密告诉了我,这秘密是和林中沼地的碧绿的神秘混合在一起的,是在月夜的寂静的灿白中沉思的,是从地平线外无限蔚蓝的面纱后面外窥的——是一个大地、天空和水的亲切的秘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听到一支曲的一段:
一个异乡人?
这一行诗在我心里画下了许多美妙的图画,使它现在仍缠绕在我的心间。有一天我坐下给我自制的曲调作词,我心里充满了这一段曲子,哼着我的调子我写下了歌词:
你的家乡是在海的那一边。
如果不先有那调子的话,我不知道以下的诗会写成什么样子;但是那调子的魅力,对我显示了那异乡人的仪态万方。
我的灵魂说,就是她来了又走了,一个从神秘的海的彼岸到此世界来的使者。我们在露湿的秋晨,在春天芬芳的夜晚,在我们心的最深处,时时瞥见了她——有时我们引颔向天,听她唱歌。像我说过的,歌调使我漂流到这个魅惑世界的异乡人的门前去,因此以下的字句就是献给她的。
很久以后在博尔普尔的一条街上,一个行乞的歌手一面走一面唱:
这只陌生的鸟,是怎样地飞进笼子,又飞了出去!
啊,只要我能捉住它,我就要用爱把它的脚儿锁起!
我发现这个歌手所说的是同样的东西。这只陌生的鸟,在笼栅之内,有时向往着无束缚的、不可知的、外界的、微语的消息。心也想把它自己永远紧紧地抱住,但是做不到。除了曲调之外,谁还能告诉我们这只陌生的鸟的来来去去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总不愿意发表我的歌词的原因,因为在那里面一定是没有灵魂的。
当我从再度赴英的开始又折回家里的时候,我哥哥乔提任德拉和我嫂嫂正住在昌德纳戈尔的河畔别墅里。我就到那边去和他们住在一起。
又是恒河!又是那些说不出的日日夜夜会快乐得发昏,渴望得生愁,和那沿着丛林两岸的浓荫而幽咽的河水,合着节拍。这个充满阳光的孟加拉天空,这个南风,这个流动的河水,这个正当而庄严的慵懒,这个从天边到天边、从绿野到碧空伸展着的广大的悠闲,这些对我都像是食粮对于饥渴一样。在这里感到真正像个家,在这些东西上我体会到母亲的爱抚。
这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而时间带来了许多变换。我们河边的小巢,躺在围抱的绿荫之下的,现在已被许多工厂所替代,毒蛇似的到处昂起嘘嘘的头,喷吐着黑烟。在近代生活的中午炎热之中,连我们精神上午睡的时间,都缩短到最低限度,多头的烦躁侵犯着生活的每一部门,这也许使生活更好,而我呢,是不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