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取灭亡的齐灵公
国人自然对这一安排举双手赞成。晋平公先行回国后,鲁襄公在蒲圃(地名)举行了盛大宴会,款待晋国六卿,自然又少不了一套隆重的“赐命”仪式,不但六卿被赐“三命之服”,连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等军官都被赐以“一命之服”。荀偃的待遇最高,另被授予锦缎五匹、玉璧五双、良马四匹和鼎一尊。
可惜荀偃无福消受这些礼物了。早在晋军东渡黄河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枕骨之下生了一颗不祥的小肿粒,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硬,渐渐演变成了疽疮。但他一直没有找大夫来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强忍着剧痛指挥诸侯联军横扫齐国,而且谈笑自若地参加了鲁襄公在蒲圃举行的盛会。蒲圃之会后,晋国大军西渡黄河,抵达著雍(地名),荀偃再也掩饰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眼睛受到疽疮的影响,已经明显地鼓了出来,面相甚是骇人。得到这个消息,先期返回晋国的大夫们都跑回来。士匄请求入见,被他拒绝了,只能远远地隔着一排屏风说话。当士匄问立谁为他的继承人的时候,他简单而明确地说:“郑甥。”
郑甥,就是荀偃的儿子荀吴,因为荀吴的母亲是郑国女子,荀吴自然是郑国人的外甥,所以称为郑甥。
没过几天,荀偃便死了。回想起来,晋军东渡黄河的时候,荀偃曾经说过“不敢再次渡过黄河”的话,这一死也算是信守了诺言。
士匄和列位大臣去向他的遗体告别,只见他仍然睁大眼睛,嘴却紧紧闭着。按照当时的习俗,贵族死后,要在嘴中放置一颗明珠,以维持魂魄不散。可是荀偃的嘴实在闭得太紧了,家臣都无法打开,明珠也放不进去。士匄洗干净手,拍着荀偃的肩膀说:“您就放心去吧,我将侍奉荀吴如同侍奉您。”荀偃没有任何反应。这时栾盈在一旁提醒说:“元帅也许是因为伐齐之事未见全功而死不瞑目吧。”士匄又拍着荀偃的肩膀说:“您去世后,我如果不继承您的遗志征服齐国,就请河神惩罚我!”
说来也怪,士匄说完这句话,荀偃的眼睛立刻闭上了,嘴也自动张开,接受了家臣奉上的明珠。士匄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出来之后就说:“惭愧啊,作为一个男人,我实在是很浅薄无知!”
荀偃死后,士匄顺理成章地由中军副帅升为中军元帅,成为晋国的执政大臣。这个职务,早在公元前560年,晋悼公本来就打算任命给他的,只不过士匄主动让给了荀偃,所以才推迟了六年。
晋国讨伐齐国,最大的受益者是鲁国——不但保护了鲁国不受齐国的欺凌,而且让鲁国得到了邾国的一大片土地。鲁襄公对此感恩戴德,又派季孙宿来到新田拜谢晋平公。晋平公设宴款待季孙宿,新任中军元帅士匄出席了宴会,并且赋了一首《黍苗》之诗:
芃芃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
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
我徒我御,我师我旅。我行既集,盖云归处。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则宁。
这是《诗经·小雅》中一首赞颂召伯的诗,意思是召伯为了诸侯奔波,有如春雨滋润禾苗。士匄用这首诗来比喻晋平公为了鲁国奔波,倒也不失贴切,只不过当着晋平公的面来念,有溜须拍马之嫌。季孙宿也是个聪明人,连忙跪坐起来,接着士匄的马屁继续拍:“小国仰望大国,有如禾苗仰望春雨,如果经常得到滋润,天下都将和睦相处,岂止鲁国受益?”于是也赋了一首《六月》之诗。《六月》写的是尹吉甫辅佐周宣王出征时的场景,当年秦穆公帮助晋文公复国,也曾以这首诗相赠,希望晋文公担负起辅佐天子的责任。现在季孙宿又赋这首诗,当然是将晋平公比作尹吉甫,马屁拍得相当高明,决不输于士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