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6-10
声。斯捷璠?伊万诺维奇的侧影映在被晚霞抹成金色的窗上,政委朝他转过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起来:
“在乡下这会儿正是黄昏的时候,非常安静。到处都能闻到化冰的泥土气息,潮湿的马粪和炊烟的气味。牛圈里的母牛把地上的干草弄得窸窸窣窣,它在焦急:该下小犊了吧。春天来了……还有婆娘们,她们会怎么样呢?地里的肥料下了吗?种子呢,马具呢——都弄好了吗?”
密列西耶夫觉得斯捷璠?伊万诺维奇甚至不是惊奇地,而是恐怖地看了看微笑着的政委,说:
“你是个巫师!团政委同志,别人心里嘀咕什么您都猜中了。是的,是的,婆娘们当然挺会来事,这话不假;不过我们不在那里,鬼知道这帮婆娘会怎样,这倒也是真的。”
大家都沉默不语。轮船在河上鸡鸣地行驶,它的叫声欢快地飘过水面,在花岗石铺筑的两岸飘荡着。
“你估计战争快结束了吧!”斯捷璠?伊万诺维奇不知何故低声问道,“到割草的季节会结束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像你这样年岁的人可以不必再去打仗了。你是志愿参战的,你已经尽责了。现在你可以提出申请,他们会放你去的。你可以去指挥婆娘们嘛,后方也需要能干的人呢!怎么样,大胡子?”
政委带着和蔼的微笑望着老兵,老兵霍地从高台上跳下来,脸色激动,精神焕发。
“他们会放我?是吗?我也这么琢磨着,是该放了。刚刚我还嘀咕呢,难道还要向委员会写申请?我参加了三次战争呢:帝国主义战争、整个的国内战争,还有这次。我想够了吧,啊?团政委同志,您给拿个主意,行吗?”
“你在申请书上就这么写:请放我回到后方娘们那里去吧!让别人来保护我不受德国人的进攻吧!”密列西耶夫实在忍不住了,在床上呐喊起来。
斯捷璠?伊万诺维奇内疚地看了看密列西耶夫,而政委则温怒地皱了皱眉毛:
“给你拿什么主意呢?斯捷璠?伊万诺维奇,扪心自问好了,你的心是俄罗斯的,心会给你出主意的。”
第二天,斯捷璠?伊万诺维奇出院了。他换上自己的军装,走进病房来辞行。身材矮小的他,身穿一套旧的、退色的、浅得发白的军装,紧扎腰带,军服整得没有一丝皱褶,似乎年轻了十五岁。胸前佩带着用白粉擦得耀眼的“苏联英雄”金星勋章、“列宁勋章”和“勇毅”勋章,闪闪发亮。肩头上像雨衣一样披着一件白大褂,大褂敞开,掩饰住他的军人气度。斯捷璠?伊万诺维奇浑身上上下下,从很旧的油布皮鞋到细细的小胡子(他把胡子沾湿,朝上翘着,像锤子似的,挺潇洒)都有点像1914年大战期间印在圣诞卡上的雄赳赳的俄罗斯战士。
士兵走到每一个病友的跟前一一道别,唤着他们的军衔,那么使劲地碰着脚跟敬礼。大家看他这么做,心里很高兴。
“团政委同志,请允许我向您辞行。”在最后的一张床前他尤其喜悦,铮铮有声。
“再见啦,斯捷璠。祝你幸福。”政委忍住疼痛,迎着他挪了挪。
士兵跪下来,拥抱住他的大脑袋,他们按照俄罗斯人的习俗相互吻了三次。
“祝你早日康复,谢苗?沃罗比约夫,上帝保佑你健康长寿。你是一个好人!做父亲的也没有这样心疼过我们,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士兵感动地讷讷道。
“走吧,走吧,斯捷璠?伊万诺维奇,激动对他不好。”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拉着他的手强调说。
“还有您呢,小护士,谢谢您的关心和爱护。”斯捷璠?伊万诺维奇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又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您是我们苏维埃的天使,是的,您正是……”
他一下子不知所措,不知还要说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