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高平陵之变
正始十年正月初三这天下午,大尉蒋济、尚书令司马孚、尚书仆射卫臻联袂来到了卧室探望司马懿。
司马懿还是那么病恹恹地半躺在榻床之上,注视着他们三人,一言不发。
“太傅大人,本座此番前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儿的。”蒋济拱手而道,“如今太傅大人您有两三年卧疾不朝了。您不知道,庙堂之上现在是宵小之徒充塞、纲纪日趋淆乱!本座深为社稷而忧啊!本座恭请太傅大人能够戮力振作,不辞疾苦,在近日之内乘辇上殿,坐镇江山,主持大计!”
司马懿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了深深的苦笑。他又将目光缓缓移向了司马孚。
司马孚这时亦是须髯俱动,痛心疾首地讲道:“二哥!目前京城内外人心惶惶,到处都在传言曹大将军志存不轨,心怀叵测。听说这一次他们六兄弟一齐随同御驾前往高平陵参祭,就是冲着印证什么‘六芝同根,丰泉涌现’的妖迹怪兆而去的。他、他们居然还明目张胆地将我等宿臣旧望们几乎全部排斥在外,不让我等一同前去祭陵!二哥您一定要及时振作起来去阻止他们啊——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卫臻也深叹道:“古语有云,国将治,听于贤;国将乱,听于妖。曹大将军近来骄狂而溢,自以为大权独揽便可为所欲为,居然将‘三公论道理纲、九卿参政共治’的准则践踏得粉碎。整个庙堂之上,几乎完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那里发号施令、颐指气使……这岂是社稷之福啊?”
司马懿瞧了他们三人许久许久,才低低弱弱地慢声道:“蒋君、卫君、三弟,你们以为本座今日便是抱疾乘辇上殿阻止,又济得何事?前些年本座还谏阻得少吗?口舌之争,起得了什么作用?”
“难道咱们身为大魏宿臣,就只能这样白白坐视在他曹爽的胡作非为之下朝纲日紊、国事日乱而漠然不理吗?”司马孚禁不住掩袖泣道,“二哥您真病得不是时候啊……”
蒋济与卫臻面面相觑,各自长吁短叹,亦是愁眉不展。
司马懿观察了他们半晌,又缓缓道:“今日以曹大将军之势而揣之,他必是非得尽吞魏室而不止。我等纵是有心欲学比干、伍员,奈何他大权在手啊!二十日前,他还派来李胜刺探过本座呢……本座如今是自保尚且不暇,又岂能轻易再上朝捋他们的虎须也!”
“唉!太傅大人您不知道,近来洛阳城中街头巷尾都流传着这样一段谚语:曹爽兄弟热如汤,司马父子冷如浆。三公九卿尽惶惶,齐叹朝纲已失章!蒋某听来,亦是心酸得紧啊!”蒋济顿足而道,“难道蒋某年过古稀,前生无瑕,末了却反要晚节不保,做个前汉末年孔光一样的萎靡之臣?”
卫臻也哀哀而语:“倘若曹爽真有什么不轨之举,卫某一定掬血而伺,与之偕亡!”
“唔……何至于此?”就在这时,司马懿双眸深处冰芒一闪,猝然现出了一派刚峻深峭之气来,竟扫得蒋济、卫臻不禁呼吸一紧。在这一瞬间,先前那个意气凌云、威风凛然、势压群雄的太傅司马懿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眼前!
他们正自惊诧莫名之际,司马懿又是劲气一敛,缓缓闭上了双眼,只沉沉说道:“谁说咱们要坐视不理了?古话讲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回去,暂且慎默自守,不可再妄议国事,一切终究会有大转机的!要记着‘忍不可忍,方能成不可成’!”
……
蒋济三人辞别离去之后,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便随即从榻床背面的屏风后边转出身来,在司马懿床侧垂手而立。
司马懿望着蒋济三人离去的那个卧室门,悠悠一声长叹:“他们都是被曹爽这狂悖之徒逼得倒向我司马家的大魏忠臣啊!师儿、昭儿,无论我司马家日后拓进到何等地步,你们都要好好善待他们呀!在这当今之世,像他们这样的忠义之士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