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巴上、鼻孔里和耳朵内都长着毛,可是头顶上却没有一根头发的胖子走了出来.他身上裹着一条毛毯,看样子是刚从床上下来的.在这样一个夜晚,他大概断定赶路的人都死绝了,所以就乐不可支地上了床.那人打着哈欠,用舌头舔着一口坏牙,退进屋子里,让门半掩着.
我跳到雪地上,膝盖一软,险些没有跌倒.一阵恶心,想要呕吐,尽管肚子是空的.
戈尔洛夫盯着坍塌的栅栏和覆盖着积雪、供牲口吃食的空地,仿佛是刚睡醒似的,伸了伸懒腰,也下来了.佩奥特里打开栅栏门,把牲口拽了进去.
没等雪橇滑动,我从座位下面找到了我的包.quot;哎,quot;我用法语对戈尔洛夫说:quot;我的双脚痛得要死,大概今儿晚上不会冻掉吧.quot;
quot;今晚不会,quot;戈尔洛夫说,quot;明天.quot;
我仍然感到想呕吐,听到戈尔洛夫的吓唬后,我不甘示弱地回答道:quot;你保证过要安全地送我到圣彼得堡.要是我掉了一个脚趾,你就得掉一个手指.要是我掉了一支脚,你就得掉一只手.quot;
戈尔洛夫从座位上拿下他的袋子,还有那个商人的袋子.quot;骑兵要脚干什么?quot;他耸了耸肩膀.
我们俩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我正想着如何反驳他,但佩奥特里异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雪橇没有动弹,他在跟牲口讲着我听不懂的什么话,但我听得出来他是在恳求着什么.他用短小的罗圈腿站稳身子,伸出双手去够着挽具,看着枣红色母马,轻声轻语地对它说着,然后用力拽缰绳.母马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反应.接着,它的前腿一软,歪靠着骟马.骟马带着缰绳尖声叫着,嘶鸣着.母马朝另一边倾倒,扭过脖子,仿佛要咬自己的后背,然后倒在地上死了.
佩奥特里仍然握着母马的皮颈圈,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骟马被自己的挽具给拉倒了,在地上踢着,挣扎着.我跑到骟马跟前,解开缰绳,牵着它走进马厩.骟马离开了死去的母马,高兴得一个劲儿地跳跃,我要是有戈尔洛夫的手枪,非一枪崩了它不可.它的胸前没有母马那么多的白沫和伤痕,所以是母马拉着我们度过了难关.
现在该我们拉它了.我们用绳子捆住它的脖子和前蹄,把它拽进马厩,以免给狼留下饵 食.驿站长早就为自己在这漫长的冬夜还能不能睡觉感到不耐烦了,所以我们刚走到干草堆前,他就扔下用来拉马的绳索,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他的木屋.戈尔洛夫跟我一起站了一会儿.quot;瞧见了吗?quot;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母马已经冻得僵硬的尸体.quot;这就是俄国马.要等到完成了任务才死.quot;说完,他也扔下绳子,走出了马厩.
quot;谢谢,主人【原文为俄语.――译注】!quot;佩奥特里用他知道的那几个英语单词说.quot;明天——走,走!quot;他坐在母马的脑袋旁,替它解开套索.
quot;是的,佩奥特里,quot;我说.quot;谢谢.quot;
我本想把手放在他的头上,结果只是拍了拍马头.不过,这带来的效果是一样的.我走出马厩的时候,佩奥特里搂着母马的头,低声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