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15
他们又上路了。雪橇马队的声音逐渐微弱,但是雪橇滑板在本来是白色的冰上划出一道闪亮的银色痕迹。我策马往回跑,来到河床急拐弯处,前面是一段笔直的河床,很长。我钻进树林里,观察拐弯处那边的情况。
他们来了。
他们的来临和来临的方式都让人惴惴不安。河床虽然很窄,但他们分散了开来,以防遇到埋伏。河堤两岸各有一个家伙,河床中间两个人,一前一后。他们骑得很快,但不匆忙。我刚才腾挪的时候把他们当成无知的野兽,而现在他们朝我们奔来,却采用了高明的策略。
我感到耳朵一阵刺痛似的发热,好像在嗡嗡作响,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依仗拐弯处的遮蔽,我追赶着雪橇。开始是小跑步,然后是慢跑。我不敢大声喊叫,因为叫声会传到后面,压过哥萨克人的马蹄声而被他们听见的;我只是朝车夫的跟班挥手。他也朝我挥手,雪橇突然飞跑起来。
“妈的!”我喘着气,小声骂了一句。“不!不!我们只要保持刚才的速度,就比他们快得多。以这样的速度前进,只要能找到一条路、找到了一个村镇就没事了,哥萨克人就不会再追了。我再次拼命地挥手,车夫的跟班也朝我挥手。车夫抽着鞭子。
事情本来还不算糟糕。雪橇在冰雪上飞驰,哥萨克人在几英里之内很难追上我们。可是正在这个时候,车夫以为机会到了——前面有一座桥,那里有一条横跨河流的道路。
他勒着马,我在他后面一百码的地方,也感到轻松了许多。这时他看见桥上有积雪,而行人走的那段河堤虽然很平滑,很好走,却在我们的另一边。桥太低,雪橇无法从下面钻过去。而我们这边的河堤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雪橇似乎不动了,仿佛是车夫要它停住的。然后,车夫挥动着鞭子,马匹朝河堤上猛冲。
领头的两匹马陷在齐胸深的雪里,挣扎着站了起来,两腿打颤;随后的两匹马碰到河堤上,站立不稳。后面的雪橇侧身一歪,翻了过来,侧面朝天。噼啪一声响,我还以为是雪橇呢,原来是两副轭纠缠到了一起。车夫的跟班挣脱了身子,撞到桥上滑了出去;车夫手里握着缰绳,一下子给拖下来掉在了挽绳中间,跟歪倒的马蹄绞在一起。雪橇的一个滑板朝我这边伸了出来,有我的头顶那么高。我在雪橇旁边勒住马。另一个滑板挂在一棵倒在地上、被冰雪覆盖着的树枝上。雪橇就是被这棵树绊翻的。
雪橇里面传出尖叫声。车夫的跟班挣扎着站起来,跑过去稳住马。我爬到雪橇的边框——现在是顶部——上,用力砸开了一个窗口。“是我,塞尔科克!”我喊道。“有人受伤了吗?”
夏洛特冲我喊道:“没有人因为乱动而受伤!你想要我们的命吗?”里面乱糟糟的,好几个人的手肘和脚在舱室一侧那一大堆脱落了的皮毛中乱动着,一堆喘着气的人身上撒满了梳子、打碎了的小镜子、装口红的广口瓶、一团团的脂粉、高脚酒杯,这些东西不时地发出阵阵叮当的响声。又有几个脑袋露了出来。有人在哭——我以为是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原来却是跌破了鼻子的安妮。比阿特丽斯用帽子罩住手,把一块块的火炭捡到掀翻了的炉子上。戈尔洛夫笔直地站在原来是门的地方,手里握着马刀。他的眼睛反射着从窗口进来的光亮。我也不知道他认出我了没有。
我朝下游方向望去。除了雪橇在冰雪坚硬的表面上留下的一道道印痕之外,四周是荒凉的乡村景象。风小了。河岸两旁的树木在寒冷中静静地耸立着。我估计大约过了两分钟,顶多三分钟,那几个哥萨克人拐过了那个河弯,看见了翻倒在地上的雪橇。
车夫的跟班拽住领头两匹马中最疲惫的那一匹,用自己身子的重量往下拉马脖子上的挽具,不让那匹公马用后腿站立起来。其余几头牲口在乱糟糟的挽绳里头拼命地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