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特斯基亲王坐在客厅内,椅子上垫着绣花丝绒座垫.前一天晚上他就是在这里为我们举行了庆功会.当时屋子里到处弥漫着烟草的浓雾,到处是喝酒的男人——那是一个男人的聚会——到处是大声的议论,更大声的欢笑,而最响亮的还得数干杯时的祝酒声.晚会结束的时候,壁炉后面堆着一堆玻璃碎片,在耐火砖上闪闪发光.在我们护送几位女士离开圣彼德堡之前,大家都绝口不提哥萨克人的活动,而哥萨克现在却成了大家议论的唯一话题.在我们离开圣彼得堡的几天里,政府宣布哥萨克人为叛军,决定进行镇压.几支军队正在朝南 开拔.就在大臣们为尽早消灭哥萨克首领举杯祝酒时,人们得知军队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对这些人采取非正式的军事行动了.
客厅现在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毯刷洗过了,烟灰缸擦干净了,壁炉掏空了.在其他场合一向很拘谨的米特斯基亲王在自己家里显得很自如.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他慢慢地合上书本,站起身来,朝我们伸出手.quot;早上好,两位先生!看样子睡得很好!请坐,请坐!quot;
我们坐了下来,米特斯基邀请我们尝一尝弗吉尼亚烟叶.烟叶装在一个巨大的锡罐里,是前一天晚上谢特菲尔德带来给晚会预备的.我谢绝了,但戈尔洛夫他想尝一尝.米特斯基接过戈尔洛夫递给他的烟斗,很节省地添上一点点那种珍贵的烟草.quot;谢特菲尔德勋爵随时都会来的,quot;他说着把烟斗还给戈尔洛夫,仿佛是要道歉烟草添得太少了,又仿佛是向他暗示更多的橙色金子已经在路上,就要来了.quot;哎,睡得很好,是吗?哦,我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是吗?瞧我的脑子都哪儿去了?quot;米特斯基高兴地自嘲着.quot;呵!谢特菲尔德可来了!quot;
一辆马车在外面辘辘地驶到了门口——天这么早,路上的冰就开始融化了,结果车轮碾过冰雪压在了鹅卵石上.谢特菲尔德下了马车,把手套扔给惊慌的仆人;仆人还要拿他的帽子和大衣,有点忙不过来的样子.谢特菲尔德让仆人在门口笨手笨脚地忙乱着,自己走进客厅,说:quot;早上好,先生们,quot;然后坐到米特斯基旁边的椅子上,与戈尔洛夫和我面对面.
米特斯基看到谢特菲尔德如此唐突的行动有点惊讶,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快乐情绪,说:quot;戈尔洛夫伯爵,塞尔科克上尉,杜布瓦侯爵让我转告你们,他很抱歉今天早上不能来参加我们的会面,因为他觉得他是你们在俄国的保人,别人可能会觉得他说话做事对你们有所偏袒,所以就由谢特菲尔德勋爵和我两个人来接待你们二位.我们忘记感谢你们为我们立下的功劳了吗?你们一次又一次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来保护我们的女儿.我们当然不会忘记的.我们一直都在感谢你们.现在我再次感谢你们.谢谢,二位先生.谢谢你们.quot;他分别冲我们俩笑了笑,又跟我们分别握手.谢特菲尔德连连点头,挥着手表示同意,他那神情好像是想让米特斯基继续感谢下去.
不过,米特斯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quot;感谢是一回事,先生们,你们已经得到了感谢.而感激则是另外一回事.感谢是很愉快的事情,但感谢买不了食品和衣服,买不了房屋,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的就是你们的,你们可以任意在我的家里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绝对没问题!因为你们为我挽救了一件比房屋珍贵得多的宝贝!quot;
谢特菲尔德瞥了一眼米特斯基,我相信他并不是怀疑米特斯基对他女儿的高度重视,而是觉得他这个人在确定给我们报酬数额之前话说得太多.
quot;不过,quot;米特斯基继续说.quot;给个人事务的车轴加润滑油的是感激,而不是感谢!quot;他对自己的这个比喻感到很得意.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