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丁酉科场案
者尚得活命。而徙居宁古塔的罪犯,有的走至半路即被虎狼所食,或被野人所吃,得生者甚少。当时,只有谋逆大罪中的相关人犯才流徙宁古塔。可以说,被判流放宁古塔,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正因为如此,江南士林魁首吴伟业听说吴兆骞被流放宁古塔后,自知再无相见之日,写下了一首堪称绝唱的《悲歌赠吴季子》: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魂销别而已;君独何为至于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十三学经并学史,生在江南长纨绮,辞赋翩翩众莫比,白璧青蝇见排觚。一朝束缚去,上书难自理,绝塞千山断行李,送吏泪不止。流人复何倚!彼尚愁不归,我行定已矣!七月龙沙雪花起,橐驼腰垂马没耳,白骨皑皑经战垒。黑河无船渡者几?前忧猛虎后苍兕,土穴偷生若蝼蚁。大鱼如山不见尾,张譬为风沫为雨,日月倒行入海底,白昼相逢半人鬼。噫嘻乎悲哉!生男聪明慎勿喜,仓颉夜哭良有以,受患只从读书始!君不见,吴季子。
吴季子即吴兆骞。吴伟业为人谨小慎微,一向很少出言过激,但此诗不但对吴兆骞寄予了深切的同情,还饱含悲愤之情,寓意极深——可以说,吴伟业已经看清了清廷大兴科场案的真正用意。
按照顺治皇帝的谕旨,吴兆骞的父母、兄弟、妻子都该受到牵连,被一同流放。但朝中尚有不少人同情吴兆骞的遭遇,设法为他开脱,因而他的父母和两个哥哥都得以留在关内,其妻葛采真也被允许暂缓出关。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而方章钺一家数十口人(方章钺出塞时,幼弟方奕箴因年少免于出塞,三哥方育盛与四哥方膏茂则于次年夏始抵宁古塔)均受到牵连,一同被流放。
吴兆骞因“审无情弊”遭此大罪,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平白遭此大祸的他心情奇差,这可以从他《出关》一诗中窥出一斑:边楼回首削嶙峋,筚篥喧喧驿骑尘。
敢望余生还故国,独怜多难累衰亲。
云阴不散黄龙雪,柳色初开紫塞春。
姜女石前频驻马,傍关犹是汉家人。
清兵入关后,对它的“龙兴之地”辽东地区(今东北)实行了特殊的保护政策——“封禁”,即以山海关为限,严禁关内人出关进入辽东。这种“封禁”政策大约持续了二百年左右。但自清廷定鼎于北京后,大部分丁壮人口都跟随八旗官兵移驻京师,造成了关外地区人烟稀少,土地大量荒芜,因而被流配到关外的人生活都十分艰苦。一行人三月出发,当年七月十一日才抵达极北苦寒之地宁古塔。有种说法,此地即为昔日宋徽宗、宋钦宗被囚禁的五国城。这里没有房屋庐舍,当地人都是掘地为屋居住。且天气极为严寒,寒风如刀,一直要到五月,地面才解冻可锄,须立即种下蔬菜,六七月便要采食,不然一到白露即枯,到寒露时节,根都要烂腐。
刚到宁古塔之时,吴兆骞身无分文,生活异常艰辛。他经常独坐柴门,用斧子敲击冰块,然后用冰水煮稗子而食。幸好得到难友方拱乾的关照,“解衣推食,得免饥寒”。吴兆骞由此与方拱乾父子成为患难之交,经常“商榷图史,酬唱诗歌”,“谈诗论史,每至夜分”。这些所谓的流人写下了大量诗歌,成为黑龙江地区最早的诗集之一。
就在吴兆骞、方章钺被押往宁古塔之时,南方时局发生了重大变化。顺治十六年(1659)六月,郑成功称招讨大元帅,率十七万水路大军在崇明岛登陆,开始北伐。一路上清兵不堪一击,望风瓦解。在内地反清志士的引导和帮助下,郑成功军很快攻破瓜州,并攻克了长江的重要门户镇江及其所属诸县。六月二十六日,郑成功部前锋已至南京。七月十二日,郑成功亲自率领十余万大军,连营八十三处,将南京团团围困。
消息传到北京,顺治皇帝吓得六神无主,打算退位逃回关外,外厉内荏的本性暴露无遗。被母亲孝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