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戊午科场案
条子一事涉及众多大臣之子,事态顿时严重起来。这再一次说明,科场舞弊案的发生,其本质始终是权力和利益相勾结的产物。因为儿子陈景彦牵涉入内,负责审理此案的兵部尚书陈孚恩不得不奏请回避,并自请严议。因陈孚恩与肃顺关系极好,咸丰皇帝倒没有计较,反而命他继续秉公审理此案。
由于请托之人李旦华和考生谢森墀、熊元培在科场案发后均已经逃回江苏原籍,刑部不得不派人前去追捕,此案一直拖到咸丰九年(1859)七月才审结。肃顺等人拟将程庭桂、程炳采父子共同斩首。咸丰皇帝念及程庭桂是两朝老臣,不忍将他们父子一起处死,于是法外开恩,只将程炳采处斩,程庭桂则发配军台效力。
程炳采被押赴刑场时,由于心中不服,向围观的路人哭诉道:“吾为陈孚恩所绐,代弟到案以至于此。陈孚恩谄媚权奸,吾在冥间当观其结局也。”(《庸庵笔记》)闻者皆为之挥泪。
案中的请托者七人谢森墀、王景麟、熊元培、李旦华、潘敦俨、潘祖同和陈景彦免死发配新疆。不久又允准李旦华等人捐输赎罪。陈孚恩、潘曾莹、潘铎因失察子弟犯法降一级调用,李清凤病死免罪。其他办理科场不善的官员也依例作了处理,流徙、革职、降级调用、罚俸等数十人。戊午科场案至此结束。
戊午科场案并非人为罗织的冤狱,跟之前的顺治丁酉科场案和康熙辛卯科场案比起来,案情显然没有前两件科场案那样清浊难分,而且打击面和牵连度都要小得多,“同官不闻连坐,家属亦未长流”,涉案官员的家属均没有受到牵连。之所以惊世骇俗,号称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科举案,就因为最后斩了首席军机大臣兼大学士柏葰。而导致柏葰被杀的关键人物,则是之后声名鹊起、煊赫一时的肃顺。
不过,若是就此认为肃顺在此案中一心为公,意在整顿弊政,那就大错特错了。两年后的恩科会试,肃顺一心要推手下心腹幕僚高心夔(肃门五君子之一)坐上状元位,不惜以身犯险。殿试前,肃顺千方百计打听到诗题为“纱窗宿斗牛得门字”,其中“纱窗宿斗牛”出自唐人孙逖的《夜宿云门寺》一诗。肃顺立即将题目告诉了高心夔,让他连夜做准备。第二天,果然是这个题目。而在场三百多考生,很少有人知道此题的出处。高心夔大喜过望,自以为成竹在胸,状元已经是囊中之物,匆匆写成后,立即出场来找肃顺报喜。肃顺问了他的答卷内容后,跌足连叫道:“完了!完了!”原来,高心夔一时疏忽,诗作押错了韵,而一旦出韵,内容再好也要被淘汰。最后发榜结果,高心夔列四等,最终未能当成进士。
对肃顺而言,穷究戊午科场案,虽然意在铲除政敌,有“倾轧”之实,但也确实起到了扭转颓风之效,此后,“司文衡者懔懔畏法,科场清肃”,科场风气得到彻底扭转,持续三十余年没有科场弊窦行为。
戊午科场案的意义还不止于此。
清朝发迹于白山黑水之间,虽然自开创者努尔哈赤起便一直奋发图强,但论其实力,远远不足以横扫天下,最后能够入主中原,实在是机缘巧合所致。如此弱势的一个民族,在侥幸下轻易取得了中原的大好江山,统治着数量、经济、文化水平均远胜自己千百倍的汉族,居高临下之时又是何等战战兢兢。这既是终清一朝少有荒唐滑稽皇帝的根本所在,也是清朝自立国开始便对汉人防范警惕极严的关键原因。
乾隆以前,重臣兼部务均是清一色的清朝贵族,汉人大臣即使受到重用,也不过充当随声附和的工具,且受到严密的监视。一直到嘉庆朝以后,各地起义频发,中央集权受到冲击,清朝贵族垄断朝政的局面才开始破冰,汉人大臣在朝廷的实际职权才有所增强。肃顺出身宗室,却是一个另类,其见识、阅人的眼光均是满人中的佼佼者。他历来轻视满人,重视汉人,认为只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