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李白赞妃清平调 贺公求道辞东归
醒,遂黑暗中起身喝水。贺宅的客房虽不奢华,然室内洁净,且一应物品具备,仆人们素知李白的习性,早在案上为他备好了醒酒汤。李白披衣而起,熟练地摸到了茶盏,然后一饮而尽。李白此后再难入眠。
李白当初蒙李隆基召唤入京,行前写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说明其建功立业之心甚为迫切。然其入京已久,只有一个翰林供奉的名号,看来皇帝无非把他看做一个作诗写序的应景之人,离李白出将入相的理想相差甚远。李白由此十分苦闷,这种苦恼渐渐变成愁绪弥漫李白的全身,这晚又被贺知章离别的伤感勾起,愈发变得浓烈起来。
他酒意并未全消,然已清醒大半,遂披衣而起燃亮烛火,在室内踱步转圈。他推窗外望,就见院内的月光如银泻地,竟有些许清凉之意。
此时正是李白作诗的最佳时机,他一时兴起,转身走至案前,提笔写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白写完,又自诵一遍,自我感觉甚好。此时倦意又袭了上来,他于是又和衣沉沉睡去。
此诗重笔书写了自己怀才不遇的愤懑,最后一句“明朝散发弄扁舟”许是他从贺知章辞官的事儿上得到启发,遂萌生了辞官漫游的念头。
贺知章离京之时,李隆基派太子李亨率百官亲往贺宅中送行。
李亨随身携带了一乘舆,并转达了李隆基的口谕:“父皇说了,贺公年高,不易骑马,可乘舆而行。”
贺知章眼观乘舆,知道此舆系皇帝所用,他急忙跪倒谢恩。
李亨将贺知章搀起,微笑道:“沿途驿舍之中,已备好抬舆之人,贺公可从容到达家乡。哦,对了,这儿还有一道吏部的授书。贺公长子贺曾被授为会稽郡司马,父皇说了,贺曾不用管郡中之事,唯以侍奉贺公为要。”
贺知章此时感激万分,老泪夺眶而出,又跪伏谢恩。
李亨及百官一直将贺家送出春化门外,方挥手而别。
待贺知章行到灞桥西首,就见那里站满了送行之人。李白握其手道:“贺公,会稽山神秀,实为养老佳所。某一日,李白说不定就会飘然而至,我们届时再痛饮数番。”
贺知章忙乱地与众人道别,并未将李白的话放在心上。贺知章回到家乡不久,即阖目逝去,则此次送别实为永诀。
贺知章于则天皇后证圣元年(公元695年)中进士,初授为国子四门博士,由此一路走来,先后经过五位皇帝,其职位相对稳定且渐有提升,为官时间竟然达五十年之久。他因为高寿熬死了多少政坛人物,又因豁达好客,使开元一代的著名文学之士不约而同地聚在其身边,由此就有了许多佳话。
说也奇怪,自从贺知章离开之后,京中文学之士再无聚集之地,渐渐无声无息;且自天宝年间开始,再无年轻文学才俊出现,此后诗文名著者,皆为开元年间成长之人。
却说贺知章离开京城数月后,李白在京城虽饮酒、赋诗依旧,心中的郁闷愈益加深。某一日酒后以《行路难》写成一诗,诗曰: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天。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