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京城无端兴大狱 贵妃伤怀首出宫
权而言,除了李林甫高高在上,其下就是这位貌不惊人的王鉷最为显赫了。
李林甫步回案前落入座中,又从案上取过一道奏书观看。安禄山在侧座上静静等待,堂上一时显得很寂静。
此后的场面令安禄山惊愕万分,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一人小跑至门前,然后立定稍整衣衫,方才敛步入内。其在门外本来为直直的身体,入内后身子即前倾成萎缩之状,他小步疾趋至李林甫案前,身子弯下与脚面平行,头仰起时,就见面上皆为媚笑之态,言道:“下官王鉷闻召前来,请大人吩咐。”
安禄山得知此人为王鉷,又瞪大了眼睛重新审视了一遍,心中大惊道:如此作态分明为仆役模样,哪儿似朝廷手握实权的四品大员呢?
李林甫头也不抬,问道:“嗯,河北道有存粮多少?如今东北境需用粮十万石,另需草料三十万斤,能够短期筹措吗?”
王鉷记忆力甚好,某粮仓存粮多少皆能记出大概,由此对答如流;而李林甫所问,也十分精审。安禄山在侧听闻他们对答,方悟这二人皆为一等一的吏治之才,皇帝重用他们,自是因为可以将政事交托于他们。安禄山又想起自己身边的高尚、严庄,与眼前二人相较,只配做一个把门的厮仆罢了。
二人一番对答,将供应粮草之事说得甚为明白。李林甫此时方抬起头来,点头示意道:“王中丞,安大使就在当场,刚才说好的粮草数目,你们二人自行交割即可。”
王鉷此时方才直起腰来,他侧头去看安禄山,脸色中的恭谨早变成了一派凛然。安禄山此前看到王鉷的恭谨模样,早对自己刚才与李林甫对坐一起的举动深悔不已,身子不觉就离开座中。他此时迎着王鉷的目光趋前数步,躬身言道:“末将有礼了,王中丞,今后粮草一事就多承费心了。”
王鉷微微颔首,意甚矜持,又惜字如金,答道:“好说,好说。”
李林甫道:“王中丞,你须按安大使所需,按时将粮草输往前线。圣上甚为重视此战,若因粮草误了战事,王中丞,你当知后果。”
转身后的王鉷又复刚才的媚态和笑脸,躬身答道:“请大人放心,下官这就下去安排。”李林甫微微颔首,王鉷施礼后即转身离去,竟然不与安禄山招呼一声。
王鉷的傲慢和不屑刺痛了安禄山之心,然他那胖脸上常挂有憨憨的微笑,此时虽微微抽动一下,既而恢复常态,外人就难识其心。
安禄山见事儿已办妥,遂向李林甫施礼辞出。李林甫对安禄山甚是客气,又起身笑眯眯地将安禄山送出门外。相别之时,李林甫执其手说道:“安大使,今后有事就直接提出,不要顾虑太多了。你知道,圣上近来春秋渐高,我们做臣子的就要戮力多办一些事儿,既替圣上分忧,又报答了圣恩。圣上待我甚是放心,又委事甚多,今后安大使遇到大事自须向圣上禀报,若是一些小事儿就不用惊动圣上,我们谈说一番就是了。”
安禄山又是躬身再谢。他别后行了一段路程,李林甫这些柔和亲切的话儿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竟然挥之不去。然安禄山殊无亲切之感,只感到冷气森森直刮心底,满身皆是恐惧之意,其脖项后背之上,此时已冷汗直淌,他又是一阵心悸。
李隆基愈来愈崇道法,大同殿内设有玄元皇帝之像,他每日坚持四更起床,然后到大同殿玄元皇帝像面前焚香顶礼。每至特别日子,他还要在宫内道坛大做法事。
这日为玄元皇帝的诞辰之日,李隆基照例在宫内道场忙碌一回。他将自己亲手撰写的黄素文放在案上,恰至一阵微风吹来,那黄素文冉冉升起,既而飘得无影无踪。李隆基是年六十一岁,随着其年龄渐长,心中也愈发虔诚,眼见如此异状,李隆基眼观即将消逝在浩渺天际的黄素文,心中暗暗想道:莫非玄元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