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花萼楼兄弟同欢 逢大赦姚崇识机
“如此说来,我比房杜二相也有些勉强了?”
“非也。下官以为,姚公实为救时之相!”
姚崇闻言,不禁容色灿烂,双手离案挥舞,不觉将手持之笔掼于地上,其大声说道:“好呀,救时宰相!我能有救时宰相之誉,其实也很难得呀。”
此后姚崇离衙归家,路上想起齐瀚对自己的评价,心中快乐之极,嘴角间不时漾出微笑。
唐人素爱香料,达官贵人往往衣服熏香,身上还挂着香囊,庭院中和公堂衙门里也是芳香袭人,就是沐浴之时,浴缸中也加有香料,因而香料需求十分巨大。
是时本土出产香料十分有限,多从西域诸国进口而来。如出自天竺的沉香、出自波斯国的没香等。或从陆路自西域运来,或装上船舶海运至广州等港口。由于国内需求香料甚巨,且此买卖的利润丰厚,许多国人和胡人投入其中,成为一个非常庞大的买卖人群。
去冬以来,一种名为苏合香的香料风靡京城。此香较之沉香等贵重香料要便宜许多,将之混入灯烛之中燃烧,则幽香扑鼻。此物价廉物美,先在宫中使用,全城官宦之家很快纷纷效仿,由此其使用量剧增。
经营此香的胡商康惠登顿时日进斗金,脸上笑容灿烂如花。他起初蜗居在西市的“波斯居”之中,数月之后即耗费重金在修政坊购了一处大宅子,宅中婢仆成群,俨然一位坐拥万金的富商。
人在平淡或潦倒之时,向无别人注意。然其一旦大贵或暴富,诸般眼神就会集于其身,且其中的眼神多为挑剔或疑窦的询问。康惠登如此风光,顿时引起了监察御史崔隐甫的注意,他一直在琢磨这样一个症结:康惠登作为一个粟特人,其入京不久,连大唐官话都说不囫囵,缘何能将香料打入宫中,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监察御史为正八品官员,官职实在不高。崔隐甫是年三十五岁,其自幼不习诗书,难以以科举道路列身官场。其先祖曾在隋朝当过散骑侍郎,且其为崔氏大姓,他靠着这一点余荫初入官场当了一名兵曹参军,此后宦途多艰,至今方成为八品官员。按说崔隐甫若安于现状,则可平稳致仕,也为平安的一生,奈何他心高多欲,不甘心如此碌碌无为下去,就有了立功之心。
崔隐甫由此注意上了康惠登,很快发现康惠登将中书省主书赵诲奉为上宾,他由此更加上了心,从各个侧面打探二人交往的详情。
中书省主书为七品官员,主要职掌中书省的文翰之事。按说赵诲无非和文书打打交道,说什么也难与香料买卖扯上干系。然崔隐甫到底心机深沉,很快理出了二人交往的脉络。
康惠登数次操着不太熟练的官话当众说道:“没有赵大人的帮助,我难以有今天。”崔隐甫据此为赵诲定了两宗罪:朝廷规定官员不得交结外夷,此其一;其二为康惠登的话中透露出赵诲为其帮了大忙,则其中肯定有利益关系。
崔隐甫再仔细打探赵诲的来历,又有惊奇发现。赵诲在中书省虽官职不高,然其拟文既快又准,中书省的大半公文皆出于其手,因此极得中书令姚崇的赏识。崔隐甫由此深层次想道,赵诲之所以能帮助胡商打通宫中关节,是否利用了姚崇的威力呢?
监察御史虽官职不高,然其有一件好处,就是其奏文可以直达皇帝手中。崔隐甫于是抖擞精神,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字,然后密封后送入宫中。
李隆基阅罢此文,派人将崔隐甫唤入宫中当面询问。
李隆基扬起崔隐甫的奏文,冷峻问道:“崔御史,此文非是你臆造而成吧?”
崔隐甫小心答道:“微臣暗中访查月余,虽未得二人亲口伏辩,然事实彰显,实不敢妄自臆猜以欺瞒陛下。”崔隐甫将奏书送出后,心想皇帝阅后让有司核查,则可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料皇帝如此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