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新君天牢释旧臣 宿敌聆旨恶作剧
,一股暖烘烘的热流立即扑面而来。定睛看时,雍正依案而坐,穿一件酱色红绸面染狐膁袍,套着貂皮黄面褂,腰间束一条黄绉褡包,正在啜茶沉吟。下头跪着两个人,却都认得,是内务府的两个笔帖式钱蕴斗和蔡怀玺,当日派他们去接允禵,还是自己传的旨。因不知雍正召他们说什么事,邢年一句多的话也不敢说,替雍正斟了一杯热奶子便躬身退到了一旁。却听蔡怀玺道:“十四爷这一路都很安分的。奴才们万万没想到,进了北京,十四爷会忽拉巴儿变了性,惹出这么大麻烦。这都是奴才们办事不周,求万岁爷责罚!”
雍正站起身子,踱了几步,端起奶子呷了一口,笑道:“朕不过白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他肯奉诏,平平安安来京,你们的差使就算办得好,你十四爷性气本来就高,恰又遇上皇阿玛龙驭上宾,心里发急,说话做事不免过头儿。朕召见你们,就是告诉你们,十四爷路上说的,无论是好话坏话,不能往外传。”他倏地收了笑容,眼中闪着幽幽的光,咬着细白的牙齿道:“说出去,就是挑唆我天家骨肉不和,这个罪名儿你们吃罪不起——回京后有人问起过你们这些事没有?”蔡怀玺忙叩头道:“奴才回来就奉了宪命,去礼部帮着办今年的恩科,忙得昏天黑地,并没人来打听闲话。就是打听,奴才是知规矩的人,也不敢胡唚。”钱蕴斗也道:“奴才也不敢胡说。”雍正一笑,说道,“那好。邢年告诉内务府,两个各加一级,赏一年的钱粮。”待钱蔡二人却身退出,雍正方问邢年:“他们都过去了?”
“是!”邢年忙赔笑道,“奴才亲眼瞧着爷们进养心殿,才过来给主子回话的。”雍正点点头说道:“不能叫他们等久了,你这就随朕过去!”邢年忙道:“奴才方才进来,廊下站着好多官员呢!主子不见见再过去?”
“哦!”雍正似乎有点诧异,站起身来隔玻璃向外望望,对邢年说道:“你叫隆科多进来!”
隆科多进来了,这是个五十多岁的精壮汉子,穿一身九蟒五爪袍子,珊瑚顶子下一张黑里透红的脸,五短身材仿佛蕴着使不完的劲,一进门就甩了马蹄袖,跪地叩头道:“奴才隆科多叩见万岁爷!”
“舅舅,别这样,你起来,以后见朕免了这‘奴才’二字。”
“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雍正笑道,“朕既然这样称你,你就当得起。”见隆科多起身来,雍正又道:“朕可要说舅舅几句了。廷玉是个汉臣,凡事小心,也还罢了。你现在是上书房领班大臣,又是九门提督,朕的至亲至信大臣,凡事要替朕多想着点,多担戴着点。”
隆科多目光炯炯看了雍正一眼,忙又低头道:“请皇上明示,臣好遵旨承办!”雍正指着窗外说道:“马齐是先皇老臣,偶然记了过,交部议处不过是应景儿。王掞是出了名的忠臣,又是教过朕读书的师傅。这十几个人有的是遭冤下狱,有的不过是公事罣误,例常处罚。朕以仁孝治天下,当然要恩赦他们出来。你们怎么能按寻常犯官起复待他们?上书房这边朕占着说话见人,那边批本房,誊缮房有的是地方,就不能腾出点地方来,让他们进去歇着。这么冷的天,就站在檐下风地里!”隆科多赔笑道:“皇上,他们刚从狱里出来,原是到上书房报到领差。奴才和廷玉倒是劝他们在御驾起居注档案房暂候着,他们听说皇上在这,没一个人去取暖,都在外头等,想见您一面……”邢年这才明白,雍正并不知道外头有这么多人冻着候见,忙过来替雍正披了大髦,和隆科多一道随着雍正出了上书房,廊下一排溜站着的十几个大臣见雍正出来,“忽”地一齐跪下,叩头高呼:
“万岁!”
雍正似乎很感动,苍白的面孔泛起潮红,只向跪在前头的张廷玉略一点头,紧走几步,一手扶了马齐,一手搀了王掞,吩咐众人免礼起身,又道:“王师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