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五
我躲在格林纳达的时候,那里举行了几场斗牛,卡门去看了。回来的时候,她滔滔不绝地谈起一个机灵的斗牛士,名叫卢卡斯。她知道他的马叫什么名字,而且还知道他用那件绣花上衣值多少钱。我对她这些话没有在意。过了几天,我剩下的那个伙伴小胡安对我说,他看见卡门同卢卡斯在萨加旦的一家店里。我这才开始警惕。我问卡门她怎样和为什么要跟这个斗牛士认识。
“他是一个可以帮助我们做一笔买卖的小伙子,”她对我说,“发出声音的河流,不是有水就是有石头①,他在斗牛场上赚了1200个里尔②。或者我们抢了这笔钱,或者,他是一个好骑手,又是一个勇敢的小伙子,我们就拉他入伙,二者必居其一。我们这个人死了,那个人也死了,你总得找人补缺。拉他入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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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是波希米亚谚语。——原注。
②里尔是西班牙银辅币,每个值23个生丁。
“我既不要他的钱,”我回答,”也不要他的人,而且我禁止你同他说话。”
“当心点,”她对我说,“如果有人禁止我做一件事,我偏要马上去做。”
幸亏那个斗牛士到马拉加去了,我就着手把那个犹太人的棉布走私进来。为了这件事,我日夜忙忙碌碌,卡门也一样忙,于是我就忘记了卢卡斯,也许她也把他忘了,至少是暂时忘了。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先生,我起先在蒙蒂利亚,后来又在科尔多瓦遇见了您。我不必对您再提那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了吧,您也许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卡门偷了您的表,她还想要您的钱,尤其是您手上戴着的那只戒指,据她说,这是一只有魔力的戒指,她必须占为己有。我们为此大吵了一场,我打了她。她脸色发白而且哭了。这是第一次我看见她哭,不由得我大为震惊。我求她宽恕,可是她跟我赌气,一整天都不理我,我动身到蒙蒂利亚去的时候,她还不愿意吻我。我十分难过。不斜3天以后,她又忽然像只金翅雀儿似的满脸喜色,笑吟吟地来找我。一切旧事都忘记了,我们像一对新婚的恋人。我们临分手时,她对我说:
“科尔多瓦有一个赛会,我去看看,哪些人身上带着钱,我会通知你。”
我让她去了。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就想起了这个赛会和卡门心情的转变。我心想:她主动先来找我,一定是她已经报复了。一个农民对我说科尔多瓦有斗牛,顿时我的血就沸腾起来,我立刻像个疯子,动身来到了斗牛场。人们指给我看谁是卢卡斯,我同时也看见了坐在栏杆对面的卡门。我只要看她一分钟,就足以肯定我怀疑的事实。卢卡斯,果然不出所料,只等第一头牛出现,就开始献殷勤。他从牛身上把花结①夺下来,献给卡门,卡门马上把它插到头上。那条牛为我报了仇:卢卡斯连人带马被它当胸一撞,摔了下来,又被它从身上踩过。我看卡门,她已不在她的位子上。我的坐位又不能让我走出来,我不得不一直等到散场。然后我走到您认识的那所房子里,我一声不响地在那里一直等到半夜。清晨2点钟光景卡门回来了,看见了我有点吃惊。
“跟我走,”我对她说。
“好吧!”她说,“走吧!”
我去牵了马,叫她坐在背后,我们一直走到天亮也没有吭过一声。天亮时我们停在一家孤零零的客店门前,这客店离一个小修道院不远。我到了那里对卡门说:
“听着,我把一切都忘记,我也不对你说些什么。可是你得向我发誓:你愿意跟我到美洲去,在那里安分守已地过日子。”
“不,”她赌气地说,“我不想到美洲去。我觉得这儿很好。”
“那是因为你在卢卡斯身边的缘故;可是请你好好想一想吧,即使他治好了,也不会活得很久。何况,我又何必恨他呢?我杀你的情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