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剪刀奔跑(1)
你爸爸不会杀我的,”妈妈说着话,打开了电炉的灶眼,从烟盒里拽出一支摩尔香烟,身体前倾,把 它在渐渐发红的金属线圈上点燃。“他会以他可怕的压迫性的手段继续控制我,让我感到窒息,然后等我割 开自己的喉咙。”
“闭上你这张臭嘴,戴尔德拉。”爸爸说。他神情疲惫,醉得不成样子。
妈妈朝他冷笑一声,一团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等你掉进地狱那一天,我就会闭上嘴。”
我惊恐万状:“你是要割喉咙吗?”
她笑了起来,向我伸出双臂:“不,当然不是,这不过是个比喻。”她在我的头顶亲了一下,挠了几下 我的后背:“凌晨一点了,你该睡觉去了,明天还得上学呢。”
后来,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芬奇大夫。
当我的家庭气氛由单纯的彼此憎恨,转化为潜在的谋杀血案的时候,我的父母不得不寻求心理大夫的帮 助,芬奇大夫由此走进了我们的生活。他可太像圣诞老人了。他有一头茂密的白发,嘴巴上有一圈浓密而滑 稽的灰白的胡须,白色的眉毛就如牙刷刷毛一样厚重。不过,他不是穿着有白色皮毛的鲜红的袍子,而是穿 着褐色的涤纶裤子和领尖钉着纽扣的短袖白衬衣。不过有时候,他真的会戴上圣诞老人的帽子。
每个星期六,我都会坐着褐色的道奇·阿斯彭牌小货车,和我的父母去北安普顿市芬奇大夫的诊所。我 们一声不吭地坐在车里,偶尔我妈妈会发表意见,说是有粪便一样的味道,从我父亲的耳朵里释放出来。有 时候,爸爸提醒妈妈,说她是一个可恶的婊子,除此以外,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治疗持续一年多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爸爸妈妈的关系越来越糟,而不是有所好转。我爸爸愈发 充满敌意而且疏远,他喜欢呆在地下室里,似乎只对放在那里的棱角粗糙的金属物着迷,而我妈妈却越来越 像一个疯子。
我说她像个疯子,不是说她喜欢把厨房的墙壁涂成深红色,这不算什么事儿。她喜欢时不时地打开煤气 炉,默默地看着火苗发呆;她喜欢把牙膏当三明治咽下肚子,说她自己是唯一的上帝,这些使我相信,她在 发疯的道路上越跑越远。以前,她可以站在阳台上,点燃柠檬味道的蜡烛,但起码,她不会把蜡烛吃下去— —如今,这样的情形一去不返了。
每周一次的治疗也结束了——如今,我妈妈风雨无阻,几乎每天都得到芬奇大夫那里看病。
我父母的离婚是爆炸性的,因为他们所有的关系全部炸得粉碎,留下了一个干净而平坦的区域,我可以 看见地平线了。我爸爸妈妈之间的斗争结束了,因为他们不再讲话,家里的紧张气氛消失了,因为没有所谓 家庭了,“家庭”这张画布干净如初,不再有任何痕迹。
现在,我妈妈和我得自力更生了,我们的遭遇,我们的处境,类似于电影《艾莉丝不再归来》,或是我 喜欢的电视剧《光辉岁月》。
我们搬进了阿默斯特市的一家新公寓,我妈妈的心情或许会更好一些。我可能进入一所新的小学,然后 上初中,然后上高中,然后考进普林斯顿大学,将来成为一名大夫,没准儿一不小心,成为我一向推崇的某 些电视喜剧节目的明星。
那么我们的狗,克里姆怎么办呢?它拒绝搬家。我们带着它一起去阿默斯特,可它一路小跑,回到原来 的老房子那里。那里的新住户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会照顾好克里姆的,所以,和我们一样,克里姆也会过上 新生活。
洗衣服还是得加上织物柔软剂,早餐还是少不了金枪鱼沙拉白面包,家长教师联谊会还是要定期召开, 所谓的新生活,其实还是老样子。
芬奇大夫将身体倚靠在那张藤条转椅上,两只手交错地放在脑后,我妈妈坐在他对面的双人